罗水莲确实没有想到,两位老人家能活到将近百岁,她在电脑跟前哭了出来,而夏宁远和罗忆玫也无法把眼前这个乡下老妇跟他们记忆中那十八岁的儿媳重叠在一起。夏樟在那边安慰好罗水莲,把罗水莲按在了电脑前坐下来,对着镜头伸出手说:“老奶奶,老爷爷,老姑姑,你们好,刚才一激动忘了跟你们问好。”“孩子,你什么时候来美国?”罗忆玫伸出手去触摸电脑屏,她想握握夏樟的手,想摸摸夏樟的脸。“老奶奶,我暑假就会过来的,现在,我婆婆有话跟你们说。”“水莲,真的是你吗?这些年你也吃苦了。”罗忆玫这时才注意到电脑前换人了。“不苦,有这两孩子陪着我,不苦,你们还好吗?”罗忆玫和罗水莲慢慢说着话,罗忆玫的记忆也慢慢鲜活起来,那些往事慢慢浮上了心头。这一刻,她平静地接受了儿子早就离去的这一事实,幸好,老天并没有亏待她。而夏世兰在母亲和嫂子的述说中,她也渐渐沉静下来,捋顺了自己的那段记忆。朱浦见夏世兰稳定下来,也松了一口气,他坐到了夏桐身边,现在的他,已经大致明白了,夏桐跟他的关系,原来,他的外公是姓夏,不是姓苏。“叔叔,你还好吗?”夏桐想起刚才他说的什么不喝了,不喝了。“好。说来惭愧,这个家要不是我,也不至于如此贫困。”原来,夏宁远靠着翻译的稿费慢慢把家安定下来了,罗忆玫和夏世兰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治疗,也逐渐能正常生活了。夏宁远把她们接了回来。这个家,慢慢有了笑声。就在大家以为一切都已经向着好的方向发展时,朱浦因为一次变故,觉得生活压力大,精神抑郁,开始酗酒了,酗酒加上抑郁,他已经失去了工作的能力鬼神无双。为了给朱浦治疗,家里花光了所有的积蓄不算,夏世兰因为受不了这打击。又开始变得糊涂了。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夏宁远把房子卖了,一家人又开始了租房的日子。夏宁远又开始了没日没夜地伏案工作。正因为看到爷爷再次伏案工作的背影,让朱浦清醒过来,他不能再这样浑浑噩噩地活下去了,开始主动配合治疗。一家子辛苦了几年,向银行按揭。再次买回来自己的房子,这房款也是前几年还清的,这也是朱浦为什么不舍得让老人们去养老院的原因,他想多尽几年的孝心,也想留下外公的房子。“孩子,这不怪你。你已经做得够好了,要不是你,爷爷也撑不到现在。”夏宁远说。的确。夏宁远年岁已高,工作量逐渐减少,要不是朱浦放弃念大学的机会,跑去做工,帮他撑起整个家。夏宁远只怕早就累趴下了。“幸好,老爷爷和老奶奶都还活着。幸好,我找到了你们,我觉得我们一家子,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夏桐抱住了罗忆玫。“是啊,妈,夏桐现在可本事了,她会下棋,靠着下棋挣了好多钱,在县城买了房子,在北京也买了房子,现在又说要在美国买房子,以后啊,就让夏桐代替她爷爷,好好孝敬你们。”罗水莲对罗忆玫说。“嗯,好,没想到我家的曾孙女这么本事。”罗忆玫说完摸了摸夏桐的头。这一晚,罗忆玫和夏世兰没有回家,留在了医院继续观察,而吴家那边,已经上了飞机。吴怀一家子出现在医院的时候,罗忆玫和夏宁远的确被惊吓到了,因为吴怀的五官跟夏世轩很像,看到吴怀,他们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儿子一般,罗忆玫颤抖地摸着吴怀的脸说:“孩子,谢谢你,你让我看到了我儿子年岁大了是什么模样,真是菩萨保佑,没想到儿子没了,还有你这么大的孙子。”“奶奶,谢谢你,谢谢你们还活着。。。”吴怀的心情跟夏桐的是一样的,幸好,老人还活着,能让彼此都没有遗憾。“回家,回家,我要回家,回家过年去。”罗忆玫一秒钟也不想在医院待了。慕斯年去找了金傲,金傲也同意了让她们出院,明天就是除夕了,中国人的传统观念,过年说什么也不能留在医院。罗忆玫和夏世兰自动恢复了记忆,金傲的解释是一个奇迹,但是罗忆玫毕竟年岁太大,身体机能衰退的厉害,金傲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此时,家里那边,朱家三兄妹已经按照朱浦的吩咐把卫生搞了一遍,他们虽然不大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知道,肯定是好事,因为父母的脸上出现了很久没有过的轻松笑容。一堆人浩浩荡荡地拥着夏宁远和罗忆玫回到了家,彼此重新行礼厮见,罗忆玫直说没有什么好的见面礼。“奶奶,罗妈妈把夏家的传家簪子送给了我,把上海的花园洋房送给了我先生,这两份大礼,足够了。”温萱说。“对了,花园洋房,我说有什么事忘了,老爷爷,既然你们日子不好过,为什么不回去上海把那些东西取出来,我跟哥哥去了一次,我们找到了床上暗格里的金条,也找到了保姆房间的夏家祖上的字画,那些应该值不少钱的。”夏桐忙说。“你们找到了?”夏宁远很意外。“是夏桐找到的,夏桐很本事,不仅找到我,找到夏家的家产,还找到你们,夏桐真的好本事。”吴仁越说。“这个我还真没想到,能回到你们手里,真是祖宗保佑。”连不唯心论的夏宁远都说了一句“祖宗保佑”。“别的呢,别的找到没有?”罗忆玫问年年朝暮应如故全文阅读。“别的没有,当时我们去的时候,房子在别人手里,我们是偷着带出来的。”夏桐也直觉还有东西。“我也不是没想过老房子里的那点东西,大陆刚开始改革开放,我也不敢相信大陆的政策,直到九五年,我让朱浦找个机会偷偷去了一趟上海,我才知道那房子早就被政府占了几十年,所有的家具都没有了,被改成了幼儿园,我哪里还想得到有东西留下来?”夏宁远苦笑了一下。夏桐看着朱浦问:“叔叔没有去后面的小房间找吗?”“没有,当时我进了院子,也进了房子里,里面已经被改得面目全非了,以前的东西他们说都不知道到哪里去了。”朱浦说起这事还很沮丧。“那房子现在已经要回来了,阿越说要重新装修一下,不如你们两老就回去住吧,要是不想回上海,去台湾也行。”吴怀说。“去台湾吧,两位老人年龄这么大了,家里就是做医药开医院的,有个病痛什么的也方便。”温萱说。“我想去一趟上海,那里还有几个好花瓶,就是不知道我的身子撑不撑得住。”罗忆玫都想起来了。“好,我陪你去。”夏宁远说。夏宁远本来是说一辈子不回那个伤心地,但是看着妻子脸上的光彩,看着围着他的这一群后人,他觉得此刻,他的心也被抚平了。“这样吧,爷爷奶奶什么时候想去,我们包一辆飞机去吧,等阿越把房子重新修整好了,你们再去住一段时间吧。”吴怀说。“还是我们先去,先别让人乱动。”罗忆玫忙说,思维一点都不像九十多岁的高龄人,大概是前面几十年一直混混沌沌的,突然一下清醒过来,脑子也变得十分清醒。“姆妈,我也想起来了,我跟姆妈一起去埋的花瓶,是吗?”夏世兰在一旁问道。“兰儿也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浦儿,你的父亲,你一直没有问过我,你的父亲是。。。”夏世兰突然想起来,她还有一个丈夫。“妈妈,不用说了,我知道是谁。”夏世兰的丈夫在夏世兰一家去了香港以后,夏宁远找了个借口,说是夏世兰在医院病重,把他也申请到香港。后来,在香港,他也换了一个身份,跟着夏宁远到了美国,但是夏世兰一直不见好转,他没有留下来,因为两人的身份都重新换了,也不存在婚姻关系。于是,对方很快离开了他们,去了纽约。年幼的朱浦不知道为什么有一天起来后再也见不到父亲,但是他还一直保持着几张父亲的照片。朱浦就是在后来一次汽车维修时碰到了他的父亲,对方已经再婚,儿女双全,事业做得不错,但是对方不肯认朱浦,反而讥讽朱浦是为了钱财乱攀父子关系。朱浦一怒之下,便把对方的高级轿车砸了,对方把朱浦告上了法庭,朱浦失业了,工作有了污点,汽车修理行也不肯再聘他,就这样,朱浦开始抑郁了,开始学着喝酒。但是夏世兰不清楚这段经历,她只知道对方已经离开,而她似乎也因为他的离开加重了病情,后来,她再次病愈时,似乎已经想不起这些来了。“妈妈,没关系,我有你,有爷爷奶奶,现在又有这么多亲人,够了。”朱浦给了母亲一个拥抱。“孩子,谢谢你,幸好,妈妈有你。”夏世兰拍了拍儿子的后背。〖书网∷更新快∷∷纯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