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入宫实是个意外。 选秀前几日,李太后不知从何处听说了她救唐泽的事情来,为显对唐昀和孙儿们的慈爱,当即拍板定下她入宫为宫嫔。 当时众目睽睽,太后一言便等同于懿旨了,饶是唐昀也反驳不得。 说来也好笑,白氏入宫后的潮起潮落皆与顾青昭有些关系,可白氏却从未正经见过淑妃的面容,即便是那日同在揽月台,也是她在里头躺着,淑妃隔着屏风在外头,未曾碰过脸。 从选秀到她入宫,顾青昭已然有孕,不曾出来走动。 是以直到今日,才是头一回碰面。 说来也巧,原本给白氏送过东西的丹青和沈临也都不在,难怪不认得。 顾青昭见那侍女趾高气昂的模样,颇觉得有趣,“行宫嫔妃诸多,你怎么就断定我位份比你家主子低了呢?” 白才人见她容色下意识蹙眉,而后脸上挂着笑,轻笑了声,“后宫嫔位以下的,除了那位虞婕妤我不曾见过,其余的便只有抱病的吴才人了。想来,姐姐就是芳菲殿的吴才人吧?” 吴氏虽是打王府就伺候过来的了,可奈何出身低微,自个儿也不得宠爱。直至今日也还是个才人,外界倒并不曾说过她长相如何。 可如今一见……她竟有如此美貌? 白氏目光带了若有若无的打量,“听说吴姐姐在陛下离宫后不久便染了病了,怎么如今病还没好全就来行宫呢?” 顾青昭浅笑,并未答话。 之前上官尚宫还与她说过此事,吴才人即便抱病也是不肯独自留在皇宫的,故而也跟着来了。 前几日她还唏嘘呢,如今倒被人当成她了。 白才人只当她是性子冷,便自顾自感叹道:“妹妹虽然才入宫,却也听闻吴姐姐昔年可是和淑妃一同入的王府,比起龚贤妃来,资历也是不浅的。如今淑妃大权在握了,又封了妃主,可吴姐姐却还只是个才人,那传闻中同姐姐一批入府的姜氏,更是早没了。可我瞧着吴姐姐容貌不逊于淑妃,为何还……”她故意顿了顿,感叹道:“当真是叫人扼腕叹息啊。” 顾青昭来了兴致,微微勾唇,“听着白才人这话,你见过淑妃?” 白才人几不可察地僵了僵,“之前在揽月台,曾有过一面之缘。” “哦~”她恍然大悟,“就是在揽月台的那次?听说那会子陛下也在。” 一提到“陛下”两个字,白依依脸上不由染上红晕,故作娇矜道:“嗐,些许小事而已不值一提。陛下也不曾因为我救了三皇子就十分优待,只是时常送些参汤罢了。” 一旁的红韶听得那叫一个气血翻涌。 这白才人还真是会往自个儿脸上贴金。 那参汤,明明是她们家娘娘送的! “是听说过许多事,”顾青昭做愁苦状,“只是也听了一些旁的事情……” 白氏顿时警觉,“何事?” “你真要我说?”她面色为难,“这事……算了,我不说了。” 这可把白才人急得,“你是不是想说淑妃为我在宫外指婚之事?” 顾青昭就顺势说:“是白才人你在御道上险些拦了陛下的御驾。因此紫宸殿和揽月台两边透露了陛下行踪的侍女黄门都被重责了。” 白氏恼羞成怒,忙辩解:“是淑妃仗着权势辱我在前,若非我及时拦住陛下御驾说明缘由,如今我便只能嫁给一个平平无奇的男子了。幸好陛下未曾因此责怪,否则我的一生便要葬送在淑妃手里了。” 葬送?平平无奇? 东安郡王家的嫡子,那可是满京城都称道的翩翩公子,文武兼备,俊逸无双。 “混账!”绯紫厉喝出声:“我家主子顾念你救了殿下,这才成全你的心愿。未曾想竟被你反咬一口,时至今日还巧舌如簧!” 这话一出,对面几人齐齐惊愕。 “淑……淑妃娘娘?”白依依的侍女已经开始腿软了。 “怎么可能?!”她不可置信,眼珠子都惊得瞪大了,哪有穿得这么简单又只带几个人伺候的妃主娘娘。 “你不是说,你是吴才人?” “本宫何时说过自己是吴才人了?”顾青昭一声冷哼,除白依依以外的侍女黄门们忙不迭地矮身下去。 “淑妃娘娘金安!” 红韶目光如炬看向白氏,“淑妃娘娘跟前,岂容你大呼小叫!” 白氏这才后知后觉地福身,惊惶未定地行礼,“娘娘金安。” 顾青昭觉得可笑。 “你如此眼高于顶,可知本宫当初想将你与东安郡王家的公子促成一对实是个错误。若是当真结成了连理又家庭不睦,倒是本宫对不住东安郡王一家了。” 白氏战战兢兢地埋着脑袋,不敢说话,膝盖还曲着。 正当这时,一道明朗的男声传来,“是谁惹了朕的爱妃不快啊?” 方才只顾着和这白氏说话了,倒是没瞧见唐昀什么时候过来了。 顾青昭刚想福身,唐昀便稳稳扶住了她,“有着身子便不要拘礼了。”温热的大手顺势握住了她的手,“朕才从蓬莱殿去未央殿,谁料你不在,朕便出来寻了。你许久没出门了,出来走走,是好。” 白氏垂着头,她看不见陛下温柔似水的眸子,却也听出这声音里的万千宠溺来。 她暗自失神。 这便是妃主的宠遇吗? 连陛下都暂搁了君王威严,柔声细语地轻声问候。 她咬了咬牙,腰肢福得更低了些,“陛下万安。” 唐昀正顾着和顾青昭说话呢,这样一道娇柔的声音打断了对话,他很是不悦。 “你就是才人白氏?” 白依依大喜,抬眼看他,“陛下记得嫔妾?” “放肆!”吴英一个厉声,“陛下未叫起,怎能直视陛下!” 白依依被吓得一个激灵,忙不迭死死埋着脑袋。 吴英眉眼间的严厉之色这才稍稍舒缓些。 “托你的福,朕也肃清紫宸殿好些不守规矩的人。”唐昀一改方才的亲昵神态,脸色沉着得跟上朝见大臣似的,“淑妃仁善,朕念在你父亲的功绩上,也不曾对你施以惩戒,却没想你如此不知悔改,知错犯错!竟不知在揽月台时学的规矩都学到哪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