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端端地怎么就着火了?”待林舒她们离开后,钱夫人问霓凰。 霓凰脸上的药被林舒清了下来,还没给她重新上药,就被她赶了出去,只得让杏儿重新给她上药。 对钱夫人的问话,她随口应了句,“不知道。” 在霓凰眼中,钱夫人虽然对她不错,但她身份低微,霓凰对她并无多少尊重,若不是祖父和祖母对钱夫人不错,一再叮嘱她要敬着些钱夫人,她此时连敷衍都懒得敷衍。 钱夫人习惯了霓凰的态度,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怜惜地摸了摸霓凰的头,继而冷脸转向杏儿,“你是怎么照顾郡主的,让她遭这样的罪。” 杏儿正用玉刮沾了药,轻轻涂抹在霓凰脸上,被钱夫人这一质问吓得手一抖,玉刮就戳在了霓凰伤处,疼得霓凰一巴掌就打在杏儿脸上,怒目道,“你找死。” 杏儿吓得也顾不上给霓凰擦药了,忙跪了下来连连磕头,“郡主饶命,郡主饶命。” 这次国公爷惩罚郡主,不许下人跟去伺候,佛堂失火之事,郡主怪不得他们这些下人头上。 但她知道郡主心里正窝着火,虽不能将失火责任推到他们头上,定会在别的事上发难他们,尤其是她这个贴身丫鬟。 正提心吊胆着,钱夫人指责的话一出,她如何能不心慌。 但她自是也不敢怪钱夫人,只得拼命求饶,希望郡主能罚得轻些。 霓凰眼眸冷冷刮在她身上,“自己领罚。” 若不是担心被祖父知晓,罚她更重,她恨不得抽打杏儿一顿,好好泄了这心头郁结。 杏儿磕头应是,起身前说道,“让奴婢先帮您把药抹好吧。” “快点。”霓凰闭了眼,不耐道。 杏儿忙起身小心翼翼替霓凰将伤口处理好后,到一旁跪瓷片去了。 钱夫人冷眼瞧着这一切,并不觉得霓凰处罚杏儿有何不妥,相反,她觉得有些人生来就是有资格骄矜张扬的,那就该骄矜张扬。 人本来就是分三六九等的,低等的人要怪就怪他们既不会投胎,也不会钻营。 就是霓凰这伤还得想想法子,她本以为逍王请来的大夫能有法子,没想到却是个草包,果然是个靠不住的。 想到什么,她突然眼眸一亮,“郡主,听闻宫里有去疤痕的玉颜膏,让国公爷为你求一瓶来。” “祖父不会去的。”霓凰没好气道,她可没忘刚刚就是钱夫人吓得杏儿弄疼了她,她脸上疼得难受,逍王难得来看她,她却不便去见他,心里十分烦躁,只想着钱夫人快些离开。 不过,钱夫人说的那个药膏,她想想法子应是能弄来的。 正这样想着,就听钱夫人低声道,“郡主不妨请三皇子帮帮忙,皇后手里头定是有的。” 三皇子是皇后嫡子,他开口,皇后肯定会给的。 霓凰想的也是走三皇子的路子,但她没打算让钱夫人知晓她和三皇子的交情。 虽然私下接触三皇子的事是钱夫人怂恿的,钱夫人的说法是,女人应该多为自己留后路。 她及笄后没等到逍王明确态度,就开始为自己盘算后路,三皇子便是那个后路,但三皇子与她同岁,始终是稚嫩了些,不及逍王更能打动她的心。 尤其,眼下逍王回京,她与三皇子的来往更得谨慎些,她敷衍道,“逍王殿下才是我的未婚夫婿,我如何好与旁的皇子往来过密。” 霓凰和三皇子私下有联系的事,钱夫人是知道的,见霓凰这样防备自己,心里有些失落,但转念一想,霓凰性子谨慎是好事。 但霓凰言语里透出的对逍王的喜欢,让她有些不喜,她眼眸一转,低语道,“我来的路上,马车坏了,是搭逍王车来的。 当时马车上只有他与那女大夫孤男寡女共处,我只当他是急着带人来给你治伤,才没顾及礼数,可你看看那女大夫什么都不会,莫不是怕我告诉你,才骗我的。 听闻他在玉幽关已经纳了妾,身边又有个女大夫,这哪里是传言的不近女色,这分明就是表里不一。” “你说马车里就他们两个?”霓凰问道。 钱夫人自动忽略婢女打扮的谢酒,眼也不眨撒谎道,“可不就是,这若是没点关系,怎么都是要避嫌的。 向来父母都更偏喜长子,溺爱幼子,他可是圣上的皇长子,可这些年圣上将他丢去了玉幽关,不闻不问,有谁比父母更了解自己的子女呢,想来圣上不喜他也是有原因的。 说到这个,他还说将来成婚,要带你去玉幽关,那可是流放的蛮荒之地,婶母想想就替你委屈,你金尊玉贵的长大,如何能去那种地方吃苦。 再说了,你一人千里迢迢跟着他去了那边关,若他欺负你,国公府想为你撑腰都鞭长莫及,你生来就是尊贵的,怎能吃那些苦头呢。” 霓凰满脑子都是,顾逍在玉幽关纳了妾,和谢酒纠缠不清,现在又有个女大夫,那女大夫相貌平平,谢酒是寡妇,玉幽关那个妾室更是又瞎又哑,全是低贱又上不得台面的货色。 竟要与她共事一夫,不对,她们竟还比她先得到逍王。 顾逍这是在侮辱她,简直是奇耻大辱! 她腾地从床上爬起来,“我要去问问他,究竟把我置于何地,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未婚妻子。” “我的祖宗,你先别急啊。”钱夫人忙拦着她,劝道,“你现在去质问,没有证据,传出去反而会落得一个善妒的名声。 婶母本不该跟你说这些,惹得你伤心,只是婶母实在不忍你一门心思放在他身上,到时发现他不是你想的那样,落得个伤心的下场啊。 郡主啊,记得婶母跟你说的那句话,女人要多为自己打算,这世间谁会害你,婶母都不会害你的,你相信婶母。” 这头钱夫人在极力劝说着霓凰,花厅那头,顾逍听闻林舒看诊完了,便要告辞,镇国公起身相送。 三人出了花厅,便见林舒带着婢女等在外面。 “郡主伤势如何?”顾逍问林舒。 林舒同镇国公见礼后,回道,“御医处理得很好,好生养着没什么大事。” 镇国公是武将,尸山血海里淌过的,在他看来霓凰那点灼烧确实也算不得什么,但林舒轻飘飘的语气,还是让他蹙了蹙眉。 他不由多看了林舒一眼,只这一眼,他的眸光便被林舒身后的谢酒吸引。 准确地说,他的视线落在谢酒腰间挂着的玉佩上。 那是一枚方形玉佩,质地上乘,通常是权贵家族的男子挂于腰间的,如今却挂在一个丫鬟腰间,显得十分突兀,很难不让人注意。 他的眸光强烈,谢酒早有察觉,不过,她只当什么都不知晓,低着头站在林舒斜后方。 同样察觉祖父异样的赵青云也顺着镇国公的视线,看向谢酒,待看清那玉佩时,瞳孔微缩。 他到底年轻,没沉住气,开了口,“姑娘这玉佩瞧着不错,我正欲雕枚玉佩送给二弟做生辰礼,姑娘可方便借玉佩看看?” 来的时候,谢酒身上都没玉佩,此时却挂着,顾逍便知谢酒是想刻意引起赵家祖孙的注意,替她做了决定,示意她将玉佩解下来借给赵青云瞧瞧。 玉佩入手生凉,赵青云拿到玉佩便翻看玉佩反面,一个小小的安字钻进了他眼中,他将玉佩递给了镇国公。 镇国公早已从赵青云脸上看出答案,他双手微不可察地颤了颤,拇指摩挲着那个小小的安字,问谢酒,“老夫瞧着这玉佩像是男子玉佩,姑娘是从何处得来?” 那玉佩是这次无为从沙城带给谢酒的众多东西之一。 因为外人不知谢酒跟着云黛去了沙城,所以平常她都是被关着后院与云奴为伴,赵淮安夫妇怜惜她,便另买了一处别院,取名云上居。 平日不忙时,便带着她去云上居小住,一家人共享天伦之乐。 云上居里有棵老槐树,赵淮安寻摸来的好东西便埋在那树底下,那枚玉佩是赵淮安的贴身之物,谢酒年纪小小不知玉佩对赵淮安的意义,只觉好看,便闹着要将那玉佩也埋了。 赵淮安是真心疼宠她,没有一丝迟疑地将玉佩摘了,放进了木箱子里,与其他东西一并埋了,还同云黛笑道,“你瞧我们乐逍多聪明,小小年纪就知道扒拉好东西给自己做嫁妆的。” 谢酒压下心中酸楚,抬眸看向镇国公,“这玉佩是我三岁那年,父亲送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