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凰醒来,有些迷蒙。 她用力闭了下眼,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点。 再睁眼她垂眸看自己的身上,依旧是先前那套湿衣裳,已经被身体的温度烘了半干,许是因为这样湿气入侵,她脑袋昏沉得厉害。 她打量着所处的环境,木制的隔墙,木制的屏风,椅子,桌子等等一切都是木制的。 霓凰突然打了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 不对,她忙起身,这不是竹屋,竹屋的每个房间包括家具都是竹制,而她和三皇子约定的地方是在竹屋。 这里也没有三皇子,按理她应该和三皇子在一起,而后被众人看到,三皇子再引导众人查到谢酒和顾逍身上。 她再指出谢酒和顾逍在玉幽关时便有苟且,顾逍为了甩掉她这个未婚妻,和谢酒联手设计她成为三皇子的女人。 谢酒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会被千人所指,顾逍不守婚约,陷害未婚妻子亦会被万人骂。 而她是受害者,是被抛弃算计的那个,还失身给了三皇子,只能解除和顾逍的婚约,嫁给三皇子。 可,为什么她现在会在这陌生的房间? 三皇子在哪里? 她踉跄着打开房门,屋外无人,她亦不知这是哪里,毕竟这三皇子府落成,她只那晚来过一次,她心底有些慌乱,隐隐觉得自己被人算计了。 她想起来是宋念茹发了疯,说她不是真正的霓凰郡主,说她是宋念茹和明远侯的女儿,这种荒诞无稽的话,让她很恼怒,她怎么可能是宋念茹和明远侯的女儿,她向来瞧不上这两人。 且宋念茹是钱彪的妻子,若她说的是真的,那自己岂不是连明远侯的外室子都不如? 她记得她一把推开了宋念茹,她不想听她那些乱七八糟的鬼话,可宋念茹却说出了她儿时的事情。 幼年的事,她并非全然没印象,却也十分模糊,可随着宋念茹的描述,她脑子里的模糊渐渐清晰了不少。 她记得回到镇国公府前,是跟着一个奶嬷嬷生活的,极少见到外人。 直到一觉醒来,她被宋念茹抱在怀里,身上穿着带血的裙子,地上躺着一个血肉模糊的男人,她吓得哇哇大哭。 宋念茹告诉她,她的奶嬷嬷被坏人杀了,是地上那个男人,也就是她的丈夫救了她,如果她再哭,也会被坏人杀。 宋念茹说她会送她回到祖父祖母身边,但若有人问及她以前的事,就闭上嘴巴,否则坏人会在她睡觉的时候,把她也杀了,和地上那个男人一样的下场。 反之,她能有穿不完的漂亮裙子,吃不完的各色吃食,还有许多人陪着她玩。 她不知自己是被宋念茹恐吓住了,还是被她嘴里描述的生活诱惑了,她在那个院子里太孤单了,她渴望外面的世界。 回到镇国公府的生活,确实和宋念茹说的一样,初见时,他们虽都看着她落泪,但对她极好,第一晚是世子妃将她搂在怀里哄着她睡的。 只是第二日,她便被搬进了祖母的院子,有婆子在照顾她时,不小心烫伤了她的腹部,留下了一个小小的疤痕,那疤痕不知怎么变成了红色的一小块。 自那之后,祖母对她愈加疼爱,却不允她和世子妃他们过于亲近,这是她幼时的遗憾,她贪恋世子妃哄她入睡时的温柔,那是奶嬷嬷从不会有的。 幼时她不懂,却也无心深究,因为祖母的宠爱让她无暇去想别的,她每天被一群婆子丫鬟哄着宠着,少了一个世子妃其实也没什么的。 宋念茹隔一段时间再出现,问她现在的生活好不好,她记得她笑着说好,宋念茹便再次警告她,不要提以前的事,否则现在的一切都会失去,坏人还会杀死她。 但其实宋念茹多虑了,因为第一次有人问她从前与父母在一起的事,她沉默后,镇国公府便再无人问了。 不到半年,她自己都记不太清以前的事了,这些年更是从未想过,直到被宋念茹再度唤醒记忆。 她不再是三岁的孩子,很快便明白宋念茹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她的确不是真正的霓凰郡主。 可她不能不是霓凰郡主。 她决不能沦为明远侯和宋念茹苟且之下,生出的见不得光的孩子。 所以,她答应宋念茹,暂时先丢开报复谢酒的计划,坐实她和三皇子的关系,即便到时镇国公府知道真相,看在她已经是三皇子女人的份上,也不敢公开她的身份,那丢的不只是她的脸,还有三皇子和皇后的脸。 她知道祖父这些年谨小慎微,定是不愿与皇后母子反目的。 何况,还有个祖母清楚这一切,会护着她的。 至于宋念茹,她一点都不愿再看见。 宋念茹见她听进了劝告,满意地离开了,她说她会去替她解决后患,她只需安心办好和三皇子的事。 她大概知道宋念茹要做什么,甚至她想到宋念茹或许已经做了什么,否则镇国公那样康健的身体为何突然病倒了,但愿宋念茹这次也能如当年那样狠决。 可宋念茹刚离开,她眼皮就渐渐沉重,失去了知觉。 她定是被人下药了,会是谁? 真正的霓凰郡主? 还是谢酒?亦或者顾逍? 她的计划该怎么办? 她走了一段路,终于遇到了一个婢女,“这是哪里?三皇子在哪里?” 那婢女看到她似是有些吃惊,“郡主,您怎么在这里?” “我应该在哪里?”霓凰顿感不妙。 婢女道,“明远侯夫人回到竹屋没找到您,以为您身子不适,先回镇国公府了。” 衣裳都没给她取来,她怎么可能湿着身子回镇国公府,明远侯夫人不会想不到这点,霓凰心里的不安和慌乱更甚。 难道算计她的是明远侯夫人? 可她一个侯夫人,怎么可能在三皇子对她动手脚? 还是说,她与人合谋? “那三皇子呢?” “殿下,殿下……”婢女似是有些为难,更像是难以启齿,但霓凰抓着她的胳膊,太用力,弄疼了她,也吓坏了她。 她白着脸道,“三殿下饮多了酒,去竹屋休息时,把,把明远侯府的若依姑娘给,给……” 给什么了,她始终未能说出来,但霓凰听明白了,她的脸比婢女的更白,孙若依截胡了三皇子。 算计她的真的是明远侯的那对母女? 她们怎么敢! 她拉着婢女让她领路,带她去竹屋。 婢女不敢得罪她,只得领着她往竹屋方向去。 竹屋里。 三皇子慌乱着将衣服往身上套,脸色奇差无比,孙若依被明远侯夫人用薄毯盖住了身体,她趴在明远侯夫人的怀里,哭得声嘶力竭,上气不接下气。 屋外站了十几个女眷,都是跟着明远侯夫人一起过来的,见证了屋里羞人的一幕。 明远侯夫人原是帮霓凰拿了衣裳,回到竹屋却不见霓凰。 只当她是回了镇国公府,与自己错开了,便回了女客区,命身边婆子去寻女儿若依,因为她听闻女儿是去给霓凰郡主拿吃食了,可既然霓凰郡主都不在竹屋,女儿也就不必白跑一趟了。 相熟的夫人替她打抱不平,“你好歹也是侯夫人,若依也是侯府嫡小姐,那霓凰郡主怎的将你们当成丫鬟婆子使唤,要拿衣裳拿吃食,她身边的丫鬟不够使唤,三皇子府的丫鬟也会帮忙的呀。” 明远侯夫人笑的苦涩,却也没多说,与众人一边吃茶一边等着女儿。 可婆子回来却说,一路寻到宴客厅,甚至连灶房都去了,也没寻到孙若依。 明远侯夫人有些慌了,担忧道,“那会不会是她又做错了什么,被郡主惩罚了?” 她问婆子,“你有没有去竹屋那边找找,许是若依拿了吃食回去了。” 婆子摇头。 明远侯夫人便起身对众人歉意道,“失陪了,我得去找找若依,万一她惹怒了郡主……” 刚刚替她打抱不平的夫人,见不得她这副低三下四的样子,出声对其余夫人小姐们道,“我们闲坐也是闲坐,要不陪侯夫人去一趟。” 只是,她也没想到,本是来帮侯夫人撑撑腰的,却撞见了这样尴尬的一幕,他们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最重要是明远侯夫人该怎么办啊,好好的女儿就这样丢了清白。 她得立起来才是啊。 她这样想着,就听得明远侯夫人似是鼓足了勇气,问三皇子,“殿下,我家若依如今已是您的人,还请殿下给我们明远侯府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