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逍和谢酒到底是没去成谢宅。 两人还没进城,便听得李盛来报,一群书生闹到逍王府门口了。 刚行几步,又见楼祁匆匆过来,他对顾逍道,“有人将事牵扯到谢酒身上了,我带人护送她回镇国公府,你回逍王府处理一下。” 世道向来对女子苛刻,就因谢酒曾是寡妇,又得逍王青睐,那些人便将她说成不安分的祸水,幸得她如今有个郡主的身份,否则只怕是走到路上都要被人拉踩。 顾逍见他带了大力等人过来,谢酒的安全能得到保障,便颔首道,“好生护着。” “放心吧。”楼祁冲他保证道,顿了顿,又补了句,“你也别急,我老爹在府里应付着呢。” 谢酒却道,“来不及了。” 他们今日出城不是秘密,曹家能煽动书生们去逍王府闹事,就能煽动书生来城门堵他们。 她转身看向顾逍,“阿逍,计划得提前了。” 顾逍很快也想到了这层,转身对莫离莫弃各自做了吩咐,两人得令忙去行动。 谢酒亦对李盛叮嘱一番后,一行人才往城门口去。 果然,几人刚到城门口,便见一群书生从四处围过来,显然,他们早已等在此地。 “逍王,你为了自己能顺利娶寡妇为妻,便自行颁发政令,强制百姓嫁娶,邵兄寒窗苦读十几年,眼见着就能参加明年秋闱,出人头地,却因你的举措,导致他前途尽毁,这是何道理?” 开口说话的是一个有些发胖的书生,他自称是和邵逸凡在书铺相识,被邵逸凡的文采折服,与他一见如故。 “逍王为政一方,是百姓的主宰,今日可为一女子强要书生迎娶寡嫂,来日是否又要强迫我们这些读书人做旁的事? 今日我们来此既是为邵兄讨个公道,也是规避将来我们会成为第二个邵逸凡。” 他言辞凛然,一群书生跟着热血澎湃,齐齐喊着,“公道,公道!” “你们是来搞笑的吧?”楼祁土匪本性暴露,不忿道,“若邵逸凡真的杀子了,那也是他的问题,同逍王有什么关系,又不是逍王让他杀子的。” 胖书生怒道,“是逍王逼着他娶寡嫂的,我们读书人,头悬梁,锥刺骨,为的就是一个前程,怎会无端娶一个带着孩子的寡妇。 祖帝反对寡妇再嫁,自是因为祖帝爷英明,看出再嫁的诸多弊端,而逍王作为皇家子,却违背祖帝意志,倒行逆施,造成今日惨剧。” 他转身面向其余书生,慷慨激愤,“玉幽关还不知有多少和邵兄一样的人,被逼着娶自己不愿娶之人,逍王是当朝亲王,他的随意一个举动就能害得百姓万劫不复。 我们书生势弱,需得团结一致,绝不叫强权欺辱了去,今日势必要为我们读书人讨个公道。” “讨公道!” “讨公道!” “讨公道!” 后面的一群书生又跟着振臂高呼。 胖书生双手下压,示意众人安静,又指着谢酒道,“这女子身为寡妇却不检点,媚惑当政者施暴政,将来还不知要如何坑害百姓……” “你当如何?”先前书生列数顾逍的罪名,他神色淡淡,提及谢酒,他当即敛了眉目,神情冷冽,威严顿生。 书生被他这样子吓得有些凝滞,过了几息,咽了咽口水才道,“自是要给受害人一个交待。” 顾逍冷冷凝视着胖书生片刻,“这件事确实需要一个交待。” 而后对其余闹事的众人道,“诸位学子,家中可有姊妹?本王想问一句,女子守寡,可是她们的错?” 在这个重视人丁兴旺的朝代,极少有人是家中独子,自是有姐有妹的。 大多数人是听闻逍王在玉幽关暴政,欺压书生,事情闹得满城皆知,逍王却没有任何表示,在大家看来这就是心虚的表现。 本着同为读书人的惺惺相惜,加之他们还未曾被世道磨灭的热性,才出现在了这里,听了顾逍这话不由想了想。 胖书生见此,忙道,“逍王不要混淆视听。” “在本王看来,守寡并非她们的错。”顾逍没有理会带头闹事的男子,说出自己的看法,“夫妻本为一体,携手共撑门户,若没了丈夫,这个门户就得靠妻子一人支撑,女子本弱,会比旁人更艰难些,天道本就对她们不公,缘何世人还要低瞧她们?” 顾逍眸光扫视众人,声音平稳持重,“若有男子不介意女子身份,愿娶她为妻,与她共撑门户,共育子女,有何不可?她们比寻常女子差哪了?” “逍王你这是狡辩,是在为你们自己开脱。”人群里爆出一道不满的声音,说完,他便矮了身子,低了头。 顾逍精准看向他,“本王无需狡辩,本王的确在玉幽关鼓励寡妇再嫁,且,本王还会上书陛下,请求他将此令在整个大夏推行。 我大夏守寡女子何其多,她们或许已经做了母亲,或许刚出嫁还未来得及有孩子便失去了丈夫,甚至还未嫁便做了望门寡。 同样都是人,为何她们就不能有新的生活,就只能一人辛苦拉扯孩子,伴着青灯古佛空度余生,亦或者一辈子被困在内宅不能见人? 诸位都是大夏学子,是大夏的希望,诸位可否告知,大夏律,有哪一条禁止寡妇再嫁?诸位又能否替那些失去丈夫本就艰难的女子,设身处地想一想?” 书生们窃窃私语,一个大胆的往前一步,站出来,“王爷你上面说的这些都是男子自愿娶,可你却逼迫邵书生娶寡嫂。” “本王不曾逼迫一人。”顾逍眉目浩然,“诸位可曾想过,邵逸凡既然要谋杀继子,为何不在玉幽关动手,亦或者路上动手更合适,却要在京城天子脚下,自毁前程?” “邵兄亲口认罪,说是被你逼迫着娶自己的嫂子,罔顾人常,逍王你位高权重,自是想怎么说,便怎么说。”胖书生又叫嚣着,企图煽动大家的情绪。 顾逍颔首,“那诸位便听听邵逸凡父子亲口所说吧。” 父子? 邵逸凡被关在大理寺监狱,能说话,那孩子都死了,怎么说话? 有人发出疑问。 顾逍朝人群中看了一眼,莫离抱着青书站到了马车上,便于众人看到。 青书本来就是个老成的,否则当初也不会为了撮合母亲和叔叔半夜前往逍王府,今日为此来此,他很清楚。 握了握拳头,他先是朝众学子长揖一礼,“小子邵青书见过各位。” “邵青书?”有书生疑惑对身边人道,“好像那个被邵逸凡杀死的孩子,就叫邵青书。” “对,就是这个名字。”有人附和。 便有人问,“你是邵逸凡的继子?你没死?” 青书扬声道,“对,我没死,但也差点死了,我中了毒,是郡主和王爷他们救了我,但给我下毒的并非我的父亲邵逸凡,而是将我们从玉幽关抓来京城的人。 我刚出生就死了爹,是父亲退学回家帮着娘一起养活我,父亲待我如亲生,怎会害我,父亲和娘的婚事也是我求到逍王爷面前,请他为我娘和父亲做主,才成的亲。 青书感激各位学长为我父亲抱不平,但青书不得不提醒诸位,你们被人利用了。” “他肯定是假的,邵逸凡自己都认罪了,要不就是被逍王胁迫才说了这些话,毕竟那是当朝亲王。”有人反驳道。 青书站得高,也瞧得远,便指着不远处跟着伍冲过来的邵逸凡道,“我父亲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