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了薄言。 就在薄言声音响起的下一秒,两人的视线准确无误地对上。 她的眼中,似有隐隐绰绰的笑意。 看到薄言很开心么 这个念头一经冒出,心脏犹如被钝器一点点地割裂,呼吸骤然不能,厉肆臣喉结滚了滚,想开腔。 “跟我走吗”他听到薄言的下一句。 他猛地看向他,手无意识地握成了拳,下一秒,他又看向仍和薄言对视的温池。 “温池。”胸膛微微起伏,他哑声叫她。 但她没有应。 甚至,没有看他,哪怕只是眼角余光。 眼看着,她双脚微不可查地抬起,像是要走向薄言。 “温池”他向前,离她一步远的距离,克制着,低哑紧绷的嗓音从薄唇间滚出“能不能一起吃顿饭我有话想和你说。” 温池转过了身。 他就站在路灯下,晕黄的光线落进他双眸,平添一层淡淡朦胧的同时,那日房东发来的照片一下蹿入脑海。 一样的眼神。 可怜,晦暗,小心翼翼。 四目相接。 他眼中的期待毫不遮掩,糅合了那样的失魂落魄,无端散发出一股令人心悸的魅力,直叫人不忍拒绝。 眼睫扇动,在他的注视下,温池掀唇“我不想。” 话落的刹那,她似乎看到了他眼底明显的失望,一下变得黯淡无光。像极了房东形容的那样,也像极了那日她看到的。 “好。”他却很快接了话,神色却看着没有波澜,情绪也没有波动起伏。 仿佛刚刚的黯淡是错觉,又好像无论她怎么回应,都影响不了他。 温池微抿了抿唇。 “薄言,我们走。” “嗯。” 她转身。 月光依然清冷地笼罩着这片大地,有晚风吹来,在她转身的同时,也将厉肆臣的身影吹了过来。 笔直,修长。 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目送她的离开。 “上车。”薄言 的声音低低。视线里,他已经替她拉开了车门,只是这次不是后座,而是副驾驶。 温池看了眼,眼底悄然掠过什么,她垂眸怔了两秒,弯腰钻入。 厉肆臣仍站着。 脑海里,有从前画面突然从涌出,分外清晰 她勾着他的手指,张扬明艳地威胁“以后,只有我才能坐你的副驾驶,这是女朋友专属的位置,其他任何人都不许,听见没有” 他低笑,捏了捏她的脸“好。不过,你要是敢坐其他男人的副驾驶,温池,看我怎么收拾你。” 她满眼沁着得意“怎么收拾呀” 他俯身,凑近她耳畔,唇息洒落,低低地说了句,惹得她白净的脸上瞬间覆上可疑的嫣红。 她羞恼,气息不稳地咬上他下巴“哼,看谁收拾谁” 这一刻,他想拦下她,想问她还记不记得他们的约定,可他又深知自己如今没有任何立场。 他从未让别人坐过他的副驾驶。 可 那辆车已启动离开。 她毫不犹豫地跟着薄言走了。 晚风徐徐,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属于她的气息,但视线里,她已经离他很远。 只有他一人,站着,影子孤零零地陪伴。 有股情绪隐隐地蠢蠢欲动想要冲出来,厉肆臣半阖了阖眼,回神。 克制着,他转身回到宾利车内,紧握住方向盘的手手背青筋隐隐跳跃。明知没有意义,却仍忍不住踩下油门不远不近地跟着。 行至半路,手机振动,程修打来电话。他不想接,奈何电话不断,最后他不得不接通。 “一起吃饭。” “有事” 程修在电话那端嗤笑“不是刚出院看你孤家寡人一个可怜,陪你吃顿饭。不然,你能找谁” 末了,他慢悠悠又意味深长地加了句“你过来,我就告诉你个消息。” 路旁的晕黄光线飞速掠过,忽明忽暗打在厉肆臣的脸上。 “不用。”吐出两字,他直接掐了电话。 下一秒 ,手机再振动,程修发来了地址。他没看,也不在意什么消息,目光始终落在前面的那辆车上。 半小时后,那辆车在市中心闹中取静的一家私厨馆停下。他坐在车内,眼看着薄言替她开门,她下车。 她的唇角,似乎有笑意。 厉肆臣一瞬不瞬地看着,眸色渐暗如深海。 呼吸愈发得困难,他伸手,长指扯开两颗纽扣试图缓解,想点支烟,咬上唇的下一秒,他到底还是拿了下来。 拿过手机,他推门下车。 温池跟着薄言上了二楼包厢。 入座没多久,包厢门便被敲开,服务员走了进来,几道色香味俱全看着像是刚刚出锅的菜端上了桌。 都是她爱吃的,除了最后一道汤。 “这家的招牌汤,尝尝。”汤被薄言盛了一碗,递到了她手旁。 她是喜欢饭前喝汤的。 只是这汤 “谢谢,”温池没有喝,笑了笑,“不过我很饿,想先吃菜。” 她的确是饿了,从下车后肚子就有点儿饿得疼像是在抗议。原以为还要等会儿,没想到到了就能吃。 薄言不甚在意“那先吃。” 温池颔首,没有和他客气,拿过筷子夹起最面前的龙井虾仁。她动,薄言便也拿起了筷子。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 这是他们的常态,这两年薄言在她身边一直都是如此,话很少,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她说他听。 但今晚,明显是不同的。 气氛有些不一样。 何况,在剧组外他叫她温池,而不是四小姐,最重要的,是后一句“跟我走吗”。 从前薄言不会说这样的话。 温池并没有那么迟钝,她隐约感觉到了什么,但薄言不说,她不可能主动提及。 万一 “在想什么”突然的一句。 温池啊了声,飘得有些乱的思绪被拽回,下意识抬头,一下撞入薄言深暗的眼眸里。 他在看她,不知是不是灯光的原因,看着眸 光分外深邃。 她咽了咽喉“什么” “别动。”话音刚落,他修长手指伸了过来,捏着张纸巾,动作很轻地替她擦了擦嘴角,“沾上了。” 他的语调一如既往。 温池的身体却微微僵住了,直至他的手拿开。而拿开之际,有一股极淡的清冽男士香水味钻入了鼻尖。 似乎,是他第一年来到她身边的圣诞节,她买了不少东西,给自己买了香水,也顺手送了他的那一瓶。 他看着她。 空气似有那么两秒的静滞。 温池想,她应该没有感觉错。 “在想什么”他又问。 温池回神,长睫低垂掩去眼底情绪,摇头否认“没什么。”她顿了顿,话在舌尖滚了遭,“谢谢。” 薄言看她一眼“吃饭吧,吃完带你去个地方。” 温池心头莫名一跳,只低低应了声好,跟着低头继续吃东西。 接下来的时间里,依然是没人说话。而安静被打破是吃饭吃到一半时,有手机振动声从薄言那传出。 他看着屏幕皱眉,将电话掐断,但很快,振动声继续,大有他不接就不停的架势。 温池瞥了眼“接吧,没关系,万一有急事呢。” 薄言微抿了下唇,指腹按着屏幕,最后低低嗯了声,起身去窗边。 温池也跟着站了起来。 来时她觉得肚子有点儿疼,以为是饿的,但这会儿吃了东西仍是有些不舒服,她便想去趟洗手间。 “我去洗手间。”她说。 薄言侧首,点点头,很快又看向了窗外专心听电话那边的人说话。 手机电量没剩多少了,温池只拿了包包,出门的时候,她隐约感觉哪里好像有点儿怪怪的,但她没深想。 不疾不徐的,她按着指引往洗手间走,却在拐弯时,敏锐听到身后突然有快速的脚步声,像是朝她而来。 她蹙眉。 然而不等她及时反应,一件染着明显男性气息的衣服披在了她肩上。 再熟悉不 过的气息跟着笼罩下来,过近的距离,像是要侵入她的每个毛细孔中继而到达灵魂深处。 厉肆臣。 温池闭了闭眼,转身。 “厉” “裤子脏了,”低哑的像是在哄着她的声音快一步响起,那双眼睛灼灼地贪恋地望着她,小心翼翼地哑声解释,“应该是生理期。” 温池眼睫一颤。 她忽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先前她觉得肚子不舒服怕不是饿的缘故,而是从不准时的例假毫无征兆地来了,怪不得刚刚她又觉得哪里怪怪的。 而今天她穿的是浅色的阔腿裤,怕是 温池呼吸微促。 垂在身侧的手指攥紧,她克制着,想拿开他的衣服,却在指尖触碰到时,有记忆突然涌出,那年也是这样弄脏了的情况。 她那时羞恼得不行,一张脸红得仿佛能滴出血,躲进被子里不想见人,是他一起钻进了被子哄着她,又细心将她照顾。 而现在 手指松开,她敛下眸,一言不发地继续,可她还没动,肩膀上的衣服被他按住。 “遮一遮。”温柔的语调,又像是在耐心地哄她。 温池倏地看向他。 四目交汇。 一个温情,一个冷艳。 他的眼中,此刻只倒映着她,只有她。 深情如斯。 “不用。”她拒绝。 厉肆臣望着她,眸光渐暗,心中涌出一丝颓然,他低声解释“温池,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 “我有衣服。”突然的一声截断他的话。 厉肆臣呼吸一滞。 他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所说的有衣服是指薄言的。 她不要他的,只要薄言的。 薄言 她信任薄言,就像意大利高烧那晚,她把他当薄言。她会对薄言笑,和薄言一起吃饭,坐薄言的副驾驶。 可对他 这一刻,一股似乎再也无法克制的嫉妒情绪从深处涌出,强撑许久的冷静摇摇欲坠,有什么就要崩塌。 眸色悄然又暗了两度,他极力克制着。 见他仍站在自己面 前不走,温池指尖攥了又攥,有难言的情绪似乎在蠢蠢欲动。 但她面上异常平静,只是嗓音到底冷了两分,哪怕不甚明显“你跟踪我” 走廊灯光下,两人的影子交缠在一起,看似亲昵。 厉肆臣薄唇紧抿,想解释不是,然而话到嘴边又无力地噎住。他的确是跟着她才来到的私厨,但现在真的只是意外撞见。 “我” “是我那晚说得不够清楚么,厉肆臣,我们好聚好散。”忽略心头不知何时缠上的难言情绪,温池快速将他打断。 她直接将他的衣服剥落,说完转身就走。 没了衣服的遮挡,她裤子上的红印分外明显。厉肆臣俯身捡起,下意识就要追上,程修的电话不厌其烦地又打了过来。 他掐断,程修却像是知道他会这么做一样,下一秒直接发来了微信消息跳入他的视线 算了,就告诉你吧。确切消息,薄言这次来青城,会直接向温池求婚,温薄两家即将联姻。 温池走得极快。 突然。 小腹汹涌,那儿亦是。 她后知后觉意识到裤子怕是会很难堪,可她不想回头,于是,她再加快脚步往洗手间方向走。 却在下一瞬,她整个人猝不及防地被人从背后打横抱起,她差点就要叫出声,直至熟悉的气息侵袭。 又是厉肆臣。 重新将西装外套披在她身上,他的手臂一只在她背后,另一只按着衣服将她身下遮掩。 跟着,他转身就往另外的方向走,是离开这家私厨的方向。 他要带她走。 刹那间,她十指紧紧地攥在了一块儿,开口想说什么,男人沉到极致分明缠着深深嫉妒的声音落了下来 “对不起。” “我带你换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