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袁曹交战 对青州的失利,河北上至君主袁绍,下至群臣文武,都义愤填膺,感觉颜面大失。 以河北之强,远胜曹操,却被昔日要倚靠河北才能勉强维持势力的曹操,一举夺下近乎整个青州,这简直是对袁绍势力的打脸。 而这也给了郭图、审配等人趁机发难的一个良机。 尤其郭图,大肆宣扬,今日之败,皆是沮授战略不当之故。 甚至其当着袁绍之面,直言:“公师徒精勇,将士思奋,而不及时早定大业,所谓‘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此越之所以霸,吴之所以灭也。监军之计,在于将军持牢,而非见时知机之变也。” “曹操受创于淮南,而人心板荡。当其败也,我军举而击其后,可一往而定。兵以机动,斯其时也。” “然监军兼统内外,论安言计,动引圣人,群疑满腹,众难塞胸,今岁不战,明年不征,遂使曹操坐大,以至于有青州之覆。” “今我有三州,曹操亦有三州。而曹操地处中原膏腴腹心,我据幽、并苦寒之地。各以持久,如何能胜之?” 此越之所以霸,吴之所以灭也。这句话,当着袁绍的面说出来,就差说他袁绍就是吴王夫差了。 有吴先强后灭的覆辙在前,袁绍也的确不能忽视郭图之言。 更何况,以监军之计,他可是直接损失了近乎整个青州啊! 袁谭被臧霸打的大败,仅能死守平原。 河北无论如何,都不能坐视青州有失,必须给袁谭增兵,让他去重夺青州之地。 乐安、齐国、北海三国虽然被破,但臧霸也没办法占据这一带,只要增兵青州就有极大的概率夺回这些郡国,最不济也是当初跟田楷、孔融相争于青州的局面。 在当前的汹涌物议下,几乎所有人都将矛头指向了监军沮授。 都指责是因为沮授以缓战之故,使河北武备废弛,所以才有青州被曹军席卷之败。 沮授这也是替袁谭背了黑锅,可是没办法,文武们总不能指责主公之子袁谭应该担责。毕竟袁谭可是袁绍任人唯亲的部署。 指责袁谭非臧霸之敌,不得青州民心,岂不是就成了指责袁绍用人不明? 袁绍当然不能容许这种情况发生,曹操攻击他疆域,从他手上夺走三郡,他岂能这样容忍下去,不作反应? 因而河北向青州增兵已经成了定局。 随即整个邺城都笼罩在了大战来临的氛围当中,到处都是运送武库物资的队伍,不断有兵马被调集,准备开赴平原。 大战的氛围,很快便被江东的使节诸葛瑾感知到。 他此前奉孙策之命,抵达河北,与袁绍约期明年夏,共击曹操。 刚开始,此事并不顺利。 袁绍倨傲,其公卿出身,又位居大将军高位,鹰扬河朔,雄踞四州之地,因而睥睨天下。对偏居江东的孙策并不太在意。 若是他也青梅煮酒,怕是会说出天下英雄唯孤与曹孟德尔。 而在邺城,大大小小的文武都有一种倨傲之心,以为天下当从袁、曹两军中而定。 他们袁营联络江东只是为了远交近攻,对付曹操。 从一开始,河北文武就未将江东当作平等的盟友,他们还是以盟主之位自居,以为孙策不过是他袁家的附属而已。 一起进攻曹操尚可,让他们江东做主,约定何时进攻,那是断然不可能的! 不过事情很快迎来转机,随着江东大胜曹军的消息稍后几日传到河北,袁营终于重视起来这个己等眼中,往日里割据南方的势力。 在抵达了邺城近半旬后,诸葛瑾终于获得了袁绍的亲自接见,当面向袁绍陈述了孙策约期明年夏天共同出兵的提议。 袁绍由于采纳了沮授的庙胜之计,在河北休养生息,务农逸人,所以欣然同意了孙策的倡议,并厚赐诸葛瑾珍贵皮革、狐裘百余件。 这些都是河北乌桓、鲜卑甚至高句丽等部族进献给他袁绍的物品,以此展示他袁绍鹰扬河朔,兼抚戎狄,驱乌桓之铁骑,并燕赵之豪杰。 但随着青州战败的消息传来,袁绍显然又优柔寡断了,没办法坐视城池失守,更没办法在被曹操侵占了大量土地、州郡的情况下,毫无反应。 诸葛瑾不得不接连请求去面见袁绍,只是皆不得通。 深秋八月,本该是丹桂飘香,满城金黄的锦绣时节,诸葛瑾却心中冰冷,一身萧瑟。 跟在他身边的仆僮问道:“主君,您还要在这邺城再游说下去吗?城内文武对您已经是避之不及。我等接连拜访了几家重臣,都无人肯为您递书,甚至有几人都闭门不见。” 诸葛瑾行走在街头,看着一队身着戎装的士卒从街上横冲直撞的走过,大白日的城中坊门紧闭,街上行人匆匆,只感觉这邺城格外的萧索。 他叹息一声,说道:“是啊,我等到这邺城已经长达百余日了。本以为能一直顺利的待到明年夏季出兵,我等载誉而归。却不想,还是将军、长史慧眼如炬,对袁绍的认知更清晰啊。” 他诸葛瑾又何尝不想念建康的丹桂和金菊呢? 毕竟那座城市就是他一手从无到有规划、建立起来的啊。 而且比之邺城的行人稀少,坊门紧闭,建康城不设坊市,商铺大兴,无疑更加繁华热闹。 而且建康城远离战事前线,往来尽是行商船队,文人墨客,更有太平气象。 江南承平,物阜人丰,无疑从各个角度上来看,都比河北更让人眷恋。 诸葛瑾也是一个年轻人,如今还不满三十岁,他也有着年轻人的意气和冲动,如果按他个人意气,早就一怒之下返回江南了。 但他知道自己身负使命,他的联盟成效,将关乎整个天下的走势。 所以他不得不按捺胸中愤懑,再一次敲开了监军之门。 沮授的持牢缓战之略,使得他是江东在河北的天然盟友。 而且他威震三军,兼统内外是河北最重要的名臣。 他可不仅仅是一个袁绍虚设的监军,更是实权在握的奋武将军! 在汉室,将军就是最高号位了。封侯拜将,意味着任何人担任将军都可以都统一方职权。 孙策坐断东南之际,被朝廷所封赏的号位也不过是一个讨逆将军、吴侯。 这就是当今天下武人能追求的最高境界了。 所谓的重号将军、前后左右等将军,比杂号将军位高权重,那只是后世的误解。 只是汉室习惯于用这些将军位号封赏而已,杂号将军只是封赏的少,并不比重号将军实权略低。 只有大将军、车骑将军等职在汉室有特殊地位,一般而言朝廷委之以统领全国的军队。 因而在河北,大将军袁绍之下,不论声名上还是实权上,地位最高的就是奋武将军沮授了。 如今袁营要兴师动众,诸葛瑾必然要来拜见沮授,期望他能劝谏袁绍。 在诸葛瑾看来,就算丢了青州三郡又如何? 主不可因怒而兴师,在势力之争中,欲举三军而伐敌国,檄文发布、整顿部队、调集粮草等事宜准备三四个月甚至半年都很正常。 就算臧霸今年攻破青州,袁绍明年出兵亦来得及。 只要最终大胜曹操,天下只会记得平原一战,袁绍力摧强敌,从而定鼎天下局势。 至于平原一战是打了十二个月还是十六个月,后世普通人又有谁会记得? 常人只会记得平原之战胜者的赫赫军威,哪怕有人关注到袁绍时隔数月才出兵,亦只会赞叹一句,袁绍真乃天下之雄主,谋而后动。 沮授也需要江东使者的影响力,因而是少数在当下仍愿意接见诸葛瑾的河北大臣。 只是在迎诸葛瑾进门之后,沮授便深深叹息一声,说道:“子瑜可以及时将消息转达贵主了,袁将军决定兴师两万,以颜良为大将进兵青州,与曹操征战于河南。” 诸葛瑾立即焦急的问道:“以公之威望大才,亦不能止之?如今分兵进军,规模少则不足以胜敌。军容胜,则不足以逸人民。更兼江东尚未做好出兵准备,若袁军遭逢败绩,曹操复有何人能制之?” 这是江东最担忧的情况,如果袁绍提前出兵,又被曹军大败,那能对曹操起的牵制作用就微乎其微了。 而沮授正是诸葛瑾寄予厚望的河北人杰啊,他早在灵帝年间,就仕州别驾,举茂才,历二县令,少有大志,长于谋略。 又为对袁绍提出奉迎天子,反对诸子分立,提出三年疲曹的战略。 这一切都是能助袁绍成就大业的良谋善计。 但凡袁绍采纳其一,恐怕袁绍现在就早已有了横扫天下的实力,根本不需要像如今这般忌惮曹操。 沮授可是在冀州威望崇高,名动州郡,影响深远,他的劝谏,袁绍一定会认真考虑的。 但被诸葛瑾寄予厚望的沮授默然许久,才说道:“袁公以臣与主同者亡也,已削我军权,分众与郭图、淳于琼二人,我已失往日权柄,不复能影响袁公大计。” 夫臣与主同者亡,此黄石之所忌也。 黄石即张良在下邳所得的黄石三略。这是张良所以运筹帷幄的学识之根本。 沮授这个奋武将军在河北到底还是受到袁绍的猜忌了。 而随着沮授的权柄被削,很显然他提出的务农逸人,休养生息的策略也被袁绍逐渐放弃了。 沮授感慨道:“以曹兖州之明略,又屯田修养多年为资,我虽克公孙伯珪,众实疲敝。而主骄将忲,军之破败,自此始矣。悠悠黄河,吾何济乎?子瑜,这天下归属,就看汝主应对了。” 而随着诸葛瑾的加急回报,孙策在十月顺利收到了袁军已经发兵青州的消息。 孙策当即紧急聚集了麾下的诸多文武,从周瑜到张昭,从贾诩到诸葛亮。诸多位高权重的将校谋士皆齐聚在建康,探讨应对之策。 孙策更是亲自在垂拱殿召集了诸人,问道:“袁军已经发兵青州,袁曹交战,已经势不可止,诸卿以为,我等当如何趁衅而动?” 虽然袁军这一次只出动了两万余人,相较于兵多将广的河北,这也只能算是一次偏师进击。 自古天下归属,都是在中原一带决胜,不论是逐鹿之战、巨鹿之战那都是在天下之中心决胜,没有人在青州这片区域重兵对峙。 这片半岛的归属,不论胜负都无法影响天下大势。 但袁军进兵此地,就意味着袁军的战争机器启动了。一旦颜良也战败了,袁军怕是再也止不住增兵之势。 现在距离约定好的出兵日期,还有近半年的时间。半年怕是足够一场大型战事尘埃落定了。 此时还是张昭先开口,他这位长史虽然也位高权重,甚至堪称江东的无冕宰相,但与沮授这种威震内外的监军还是有一个极为关键的不同的。 那就是他手上没有任何的军权,是文臣而非武官,所以可以不用考虑战事胜败,仅从战略层面决策。 他率先说道:“袁绍好谋无断,朝令夕改,遂致有军败之危。我当绝不能继其之后。江东已决定休养生息,各地皆未征召百姓,若此时冒然改弦易辙,必使民心不安,江南动荡。” “且如今十月,天气渐寒,北方冰冻,不宜进军。我以为当贯彻国之长计,稍按捺两月,待春耕之后,水势渐长,然后整顿部队、调集粮草,挥师北伐。” 当今行军打仗,动辄以月计。一两月的的差别,着实影响不大。 毕竟没有办法实时协同,除了某些极特别的战事,需要轻兵兼道,这种人数多达数万的大战,行军路途怕是就不止一两个月。 周瑜也很赞同张昭所言,说道:“且曹军主力未动,仍以大将曹仁而守淮北,以名士吕虔而守泰山道。我等若轻兵进击,恐亦难速拔之。若曹仁军心稳固,率众死守坚城,我军仓促进军,即便两万之众,亦难旬月而拔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