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策跟夫人陈月交谈不久,赵云便向前一步汇禀道:“君侯,长史请求觐见,有要务汇禀。” 由于孙策的职位已经到了大司马,所以他势力内的官员都跟着水涨船高。 张昭职位已经升为了扬州牧领大司马府长史、梁馀乡侯。 一州之州牧,这是陆逊后期才能担任的职务,陆逊以丞相之身份,兼任荆州牧、右都护。 而如今张昭就有这种封赏,足以看得出来,孙策对部下着实是十分慷慨。 但慷慨归慷慨,一些不可动摇的底线,孙策也随着这次的封赏贯彻了下去。 那就是张昭被直接剥夺了军职,他不再担任任何将军之职,而州牧也失去了一切军事方面的权柄。毕竟江东施行的是募兵制,州牧只要不打算造反,就没办法公开募兵。 军权一直掌握在孙策本人手中,甚至薪俸都是由三司使直接发放,张昭只有审议、监察之权,并无直接干预的权力。 军政分离,这是自古以来中原改革的方向。就算在汉室,其实也是按这个方向推进的。只是汉末乱世,使得州牧的权利增强了。出现了一点反复,孙策这个改革,也算是拨乱反正了。 改革肯定是要触犯一部份人的利益的。不过好在孙策这一次是借着封赏的机会进行改革的,先给了所有人大量利益,然后再限制其权力边界。 所以抵触之情并不是很严重,毕竟哪怕是没了军权的州牧,那也是实实在在的封疆大吏啊! 当然这个州牧跟乱世的州牧不同,他没办法直接任免自己治下的太守和县令。随着孙策权威的加强,他治下数百个县的县令、县长任命之权,再次回归中枢,只是这个中枢已经从雒阳转移到了建康。 所谓唯器与名,不可假与人。 如今汉室已经失去了对这七州之地的官员任命、升迁之权,所有权力转移到了孙策手中,那国家神器、天子之位转移到孙策手中也就剩下时间问题了。 孙策自然要借着封赏拉拢一波人心,除了张昭担任扬州牧,张纮也担任了荆州牧,鲁肃依旧任交州刺史,陈群则转任为了兖州刺史,虞翻担任豫州刺史,吕范担任了徐州刺史,顾雍担任了青州刺史。 吴景则被任命为司隶校尉,庞统兼领益州刺史,魏滕则兼领凉州刺史。 后面这三个虽然暂时不在孙策治下,可不耽误孙策直接就授与其印绶,以示其必取之心。 可以说除了河北袁绍占据的三州之外,孙策已经任命了剩余天下所有州郡的长吏。 当然就算是与袁绍分占的兖州、青州,孙策也直接任命了刺史。双方分别在兖州、青州部署了刺史。 为此袁绍还派人过来商谈此事,要求孙策归还青州数郡。 并提议,他袁绍罢置兖州刺史,孙策则罢置青州刺史。 孙策选择充耳不闻,虽没有当面拒绝,但也学袁绍玩起了拖延,不见河北使节,让他留在建康体验江南繁华。 而袁绍忙于称帝的野心,一时也没心思关注一个小小青州刺史的问题。 直到此刻他还是认为自己优势在握,虽说是以五州之地,对孙策的七州之地。 但徐州寥寥二十余万可以忽略不计,交州则地处偏远,难以转化为实力,五州对五州,按长期以来北方富庶,南方稍弱的形势,他习惯性的轻视南方。以为孙策即便能兴霸业,也不过是以往吴国一般的霸主,难以威胁河北。 春秋之时,吴国北上争霸也未尝没有进攻到如今一线,徐州境内的邗沟就是吴国北上争霸所挖掘的运河。 可吴国面对晋国未必能占优,袁绍以为当今之势亦然。毕竟经济中心依旧在北方,南方经历的经济中心转移规模有限。 但他不清楚的是,由于不立田制导致的农业腾飞,才是经济转移的最重要因素。 为什么从唐朝开始,南方超越北方,几十年后宋朝建立,南方对北方就有了压倒性优势? 还不是因为经济制度的改革,使得生产力在南方腾飞? 眼下的江东,经济财富已经是春秋之时无法比拟的了。 刻舟求剑、古板印象只会导致他吃一个大亏。 所以孙策压根就不想跟他交流,让他自以为是,骄狂自大,对江东本身就是一件有利之事,以这种心态交战,北方早晚吃个大亏。 况且江东境内的政务,就足够让孙策操劳不已了。 听完赵云之言,孙策拍了拍陈月的素手,说道:“唉,孤想偷得浮生半日闲都难得啊。各种政务追着赶着黏上来。” 陈月心疼得为他揉了揉脑袋,说道:“夫君身体为重啊,那些政务上的小事,就交给下面人,夫君不必过问了。” “不必过问?”孙策笑了笑,问道:“豫章贼寇叛乱,聚众数万,孤不过问行吗?” “豫州旱灾,赤地千里,石米三千,孤不过问行吗?” “昌豨叛乱,攻打郡县,诛杀长吏,一州板荡,孤不过问能行吗?” 孙策深深叹息一声,说道:“孤家寡人啊,怎敢怠政?夫人先去休息吧,孤忙完之后,再去夫人宫中休寝。” 待陈月离开,孙策对赵云说道:“让长史过来吧。” 同时孙策在想,要不要学大明组建内阁。 虽说大部分事情孙策也还是要过问,但至少不要动脑了。 内阁把处理意见写在一张纸条上,贴在奏章上面,孙策看完,觉得可以,就让女官拿着朱笔把纸条上的内容抄在奏折上,然后盖章,就算他本人做出回复了。 如果不同意,就直接驳回,让内阁重新出意见。嫌麻烦,也可以在纸条上写下怎么修改,需要注意的事项。 不要瞧不起这个,这个难度和省时省力的情况,相当于你读一本小说和写一本小说的区别了。 前者不太需要动脑,只要读下来享受就行了。 后者要躬身在案前冥思苦想一天,然后伏案写作自旦达昼。 所以内阁一般都有好几人轮值,为天子提供咨询备问。 当然了,既然是咨询之权,他们就不会太强力。如果天子足够勤政,或者对某一个事情极其关注,那不需要内阁提意见,他直接亲自在奏折上写自己的处置方法,也是可以的。 毕竟设立内阁本身就是天子省事的方法,让内阁帮天子想处置的对策,内阁执行的是天子的意志,而不可能限制干预天子。 而贾诩、刘晔就比较适合这个职务,他们俩足够聪明,又没有什么实权,不会威胁孙策。 毕竟就像孙策所言,现在已经是孤家寡人了,哪敢怠政懒政?一旦大权旁落,那就是阖族之灭。 孙策想着建国之后的改制问题,张昭就抵达了垂拱殿前。 张昭是将军府的长史之职,所以他的办公府署就在昭明宫内,距离垂拱殿不远。 有点类似汉室天子和尚书台的关系,当然更像大宋的宫殿布局,中书省、枢密院和三司使都围在了天子附近。 张昭现在理论上的位置跟孙策其实已经很近了,两人都是州牧,将江东是所有人共有的势力演绎的淋漓尽致。 就孙策目前的这种布局下,江东这些文武怎么可能不心向孙策而尤系汉室? 他们的州牧、刺史、将军、侯爵名号都是孙策给的。 追随孙策他们是一方牧伯,军中大将,若是汉室扫平天下,他们还能继续担任州牧、刺史之职? 这就不需要多想,如果天子的军队东出,打下了豫州、兖州一带,天子论功酬德、笼络人心也一定会把官职封给朝廷的功勋文武,比如让刘备担任豫州牧、曹操担任兖州牧。 因而事实上,到了如今,江东文武都已经在期待孙策能更进一步。 不然君臣相处,谁不战战兢兢? 孙策是豫州牧、张昭是扬州牧,他难道就不担忧孙策猜忌?北方士人给他张昭写信,张昭都第一时间公示出来,要不是孙策胸襟豁达,将其比为仲父,他根本就无法从容处理政务。 可要是孙策进一步为天子,那他立即就心安下来了。 而将军们更是如此,要知道在如今,只要是将军位号,大抵都是相差不大的。还没有后世的品级之分。 江东的这些将军们更是恐惧流言,无不期望孙策早建社稷,定君臣之份。 所以到了如今,江东的文武,见到孙策就再也不以将军为称,皆改称君侯。 不然其他将来称呼孙策为将军,再被其他人称为将军,岂不是地位与孙策相同? 张昭虽然贵为扬州牧,但见到孙策还是以属吏自居,立即拱手,说道:“拜见君侯,打扰君侯雅兴,实感愧疚。” 孙策笑着摆了摆手,也不称呼其为牧伯,而是开口说道:“长史免礼,都是为了政务操劳啊。来人,给长史赐座。” 而很显然,不仅仅是孙策如此,其他江东文武也都是如此,甚至张昭也喜得其他人称呼他为长史。为将军府长史,则表明他仍为孙策之臣。 待入座之后,张昭拱手,对孙策说道:“若只是小事,实不愿打扰君侯休沐,只是北方有形势剧变,需及时告知君侯。” “北方剧变?”孙策问道:“发生了何事?” 张昭面色凝重的说道:“袁绍已经攻破河东,大破刘备、马超联军。” 孙策也略吃一惊,问道:“刘备、马超合兵,竟也不是袁绍大军之敌?” 要知道有了马超加盟,刘备手下可是不缺将领,不缺军兵了啊。 他手下有关羽、马超、庞德、成宜、杨秋等诸多猛将,还有荀攸、钟繇等人辅佐,这已经不弱于他手下有关、张、赵之时了。 不过想到刘备就算有关、张、赵前期也没少打败仗,甚至有诸葛亮辅佐也依旧败走当阳,他又觉得有些合情合理了。 毕竟袁绍那也是号称袁氏之攻,状若鬼神的啊。 所以孙策详细的问道:“刘备怎么会败于袁军?战况详情如何?” 张昭解释道:“袁绍依旧是以势胜也,刘、马联军已经是奋力死战,河东太守郭援率军渡汾河之际,马超率军讨之,为飞矢所中,乃以囊囊其足而战。” 孙策闻言,颔首赞叹道:“如此马儿有高祖之勇哉。” 被飞矢射穿脚部,却临阵依旧奋战,足见其雄烈。 难怪诸葛亮评价他兼资文武,雄烈过人,一世之杰,黥、彭之徒。 不过想马超堂堂诸侯,在战场上都身中矢石,亦可知河东战场的凶险。 孙策问道:“刘、马联军势不敌袁绍?” 张昭点头,说道:“马超引军入援本就是朝廷恳求之举,司隶校尉钟繇,写信给马腾、韩遂,陈述其中利弊关系,又派张既、傅干等人去劝说,请求马腾、韩遂出兵援助。马腾方派马超率军万人入援河东。” “可袁绍所部,仅张郃率领的主力大军就多达四万余众,而袁尚、高干、郭援等袁氏宗亲又在并州、河东聚众数万增援,袁氏又驱胡骑为助力,南匈奴单于呼厨泉率胡骑五千余助阵,使得袁军在河东境内,军队规模不下八万。” 这八万军队的成分跟孙策进攻许县时有些类似,义师、附从比较多,可即便如此,袁军的正规军加上并州州军、河东郡兵以及五千胡骑,规模也是接近六万的! 因而结局可以预料,张昭说道:“袁军大将张郃得知马超受创,乃亲自领兵猛攻马超军队,使得马超所部死伤惨重,由是军心生变,被迫撤离河东。” 孙策顿时眉头一拧,这张郃是生动的演绎了什么叫夫猛将必发于行伍! 他就是因为在与曹操的交战中,因能征善战而逐渐崛起。尤其关键一战,他跟高览猛攻曹操本营,一战攻克营垒,直接奠定了战局胜负。 沮授当初的规划,还是起到了效果。 战争打下去,袁军早晚能从无数的将校中选拔出真正能征善战的大将。 此人将来或为江东之大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