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宗之主的尊严威信,岂容威胁挑衅?◎
林风致这一觉, 并没睡很久,天微亮时阖眼,天大亮时醒来。
睁眼之时, 她发现自己裹着祁怀舟的大氅,蜷缩在一枚透明的水泡中浮于半空,身体暖洋洋的十分舒坦,耗尽的精力全被填满, 经脉也没有因为她的睡觉而停止运转, 这个泡泡里充斥着灵气, 正自动进入她的体内,帮助她恢复。
她只觉得身体轻盈,精力充沛, 再展目望去, 一轮朝阳染红整片天羲湖,风景美得让人无法错眼。
静静欣赏片刻, 她才戳破水泡, 披着大氅落地。
祁怀舟已经不在身边, 不过他给她留了口信, 让她醒后再去找他。
林风致先回天柔, 稍作收拾后方才踏出天柔。她按着祁怀舟的传音找到他时, 他正带着万舒羽陪着龚宴清游览昆虚宗,正好逛到天弦山。
每到一处,祁怀舟都亲自向龚宴清说起关于它的典故, 而万舒羽又在一旁适时补充,解释着山中的法阵, 窦传明作为本宗负责山林道路的两人配合得恰到好处, 让龚宴清十分愉快。
他本就是喜欢游历山川之人, 每到一个地方,都要仔细了解这个地方的过去与现在,再好好观察自己所处之地。
昆虚的待客方式,远远好过把他供在华丽的殿宇中,在他看来,再好的仙酒灵果都比不上这秀丽山川。
“秋上神来了。”万舒羽第一个发现林风致出现,笑着道。
林风致风祁怀舟正提及天弦山的典故,本欲等他说完再上前,见状也只能抱拳含笑上前:“打扰你们的雅兴了,抱歉。”
“上神言重。”龚宴清也朝她抱抱拳,脸上挂着愉悦的笑意,“早些年我曾路过此地,只是一直无缘入宗一窥究竟,如今得见,昆虚果然是个好地方。”
“那一定是我们疏忽了,没有请龚仙入宗坐坐。”林风致打趣道,一边做了个“请”的手势,继续带着他游览昆虚。
龚宴清见她神采奕奕,举止谦逊温和,闲谈之时颇为幽默,让人很愿意与她多聊几句,原先对她那些不满误解已然消散,再加上她在珍珑阁中对他也算有救命之恩,却从未以恩人自居,这让他对她的观感一路攀升。
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按他的性子,不喜欢的人,半句话都不愿多谈,但若投缘,他很乐意多聊几句,因而对林风致的态度有所转变,对昆虚好感也大大提高。
随意聊了几句,林风致便退到万舒羽身边,仍让祁怀舟陪着龚宴清,他对昆虚的了解最深,由他来讲解各处典故,再合适不过。
他是适合讲故事的人,哪怕用最平实的语言,依旧能够描绘出昔年昆虚的风彩与动乱中的飘摇,听得龚宴为昆虚惋惜不已。林风致在后面望着他的背影,一时有些唏嘘。虽然贵为镇宗长老,但从他身上感受不到半点架子,他似乎放下了很多修士在意的东西。
高高在上的身份,足以睥睨九寰的气势……他本该是这样的修士。
从天道初窥的境界,跌落元婴,林风致不知道这其中他经历了多少,才能拾回如今的平和心境,都说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这话套到祁怀舟身上也适合。从强者变成普通修士,并且可能终其一生,都难有寸进,这样的打击对任何修士都是致命的,但祁怀舟从来不曾怨天尤人过,甚至提都没提过修复自己的境界。
她也不知是该赞叹他的心境,还是该感慨他的遭遇,亦或是猜忖他偶尔露出的让人摸不清的神秘。
但她觉得,不论她对他抱持哪种看法,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
似乎感受到身后的目光,祁怀舟忽然回头,目光与她相遇,宛如心有灵犀般,两人相视而笑,又飞快错开,各自忙碌。
“媳妇,今天莫山主怎么没来?没人通知他吗?”林风致收回注意力,转头低声问万舒羽。
两人已然熟稔,林风致总要戏谑喊她“媳妇”,万舒羽倒也乐得接受这个昵称。
林风致口中这位莫山主,说的正是月盈峰山主莫林,月盈峰负责着昆虚宗各处建筑物的营造修缮工事,最是要结识龚宴清这样的人物的,她以为今日他也会在场。
“通知了,但他闹脾气呢。”万舒羽无奈地耸肩,“你昨晚才回来可能还没听说,月盈峰以他为首,正挟众叫歇呢。”
“为何?”林风致蹙起眉头。
“不就是因为你离宗之前那份灵石和物资的分配安排。他嫌你分配到月盈峰头上的东西太少,心里不痛快,觉得你偏心其他人,有意刁难他们。”万舒羽道。
林风致闻言回忆起自己交给赵睿霖去执行的灵石分配,她记得自己当时的分配原则是舍轻就重,除了必需要维持的十方古阵外,她的重点都放在有产出的地方,分配到月盈峰的灵石,确实只有日常开销与基础修缮的灵石。
但她走得急,并没亲自向莫林解释,莫林得知宗门资源分配时雷霆大怒,引发了月盈峰的骚动。
“赵长老与几位山主已经先后去劝过他了,可他就是不肯松口,甚至放出口风,宗门不公,不值费心。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他怕是会以离宗要胁你。”万舒羽又道。
林风致本来还想着如何解释安慰,闻及此语,只抬头淡道:“我会向他解释我此番安排的道理,若他真不愿接受,我也不会阻拦他另择明主。”
作为一宗之主,她确实有必要协调宗门各处运作,安抚人心之责,但这其中不包括被人威胁。那个莫林,在宗门遇劫那日,就已经跳出来争灵石争资源,处处以月盈峰为主,丝毫没考虑大局,平日里仗着在宗门的时间最久资历深不将其他峰放在眼中,亦不服她的命令,常常蛮横地从其人手里抢资源,她因为刚刚接手,事务又繁重,还顾不上他,没想到竟演变到这般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