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空的雷声夹杂着偶尔的闪电时隐时现,整晚都不肯善罢甘休,只是持续了一夜,也不见有丝毫的雨水滴落在地面。如同一场鼓乐喧天的大戏,周而复始的循环着前奏,就是不愿轻易进入万众瞩目的正式章节。
这断断续续的聒噪声搅动着草原部落的宁静,叫人无法睡得安生。直到黎明来临,那灰暗的阴霾仍旧乌泱泱连成一片,占据着大部分的天空,也阻挡了本应洒下的金色阳光。
在房门紧闭的大汗营帐的寝房内,压抑的气氛与室外的阴沉别无二致。连日的精心照料没能换来大汗的病情有显著的好转,伊勒德始终没有要苏醒的迹象。
他的症状与莫日根临走时预估的基本一样,体温总在冷热交替中不停地上下跳动,这冰火两重天的折磨让大汗的眼窝和脸颊都深深的凹陷了下去。
此刻病魔好像给了他难得的喘息,并没有在体内肆意作祟。躺在炕上盖着棉被的伊勒德呼吸稍微平缓了一些,但却依然面色如蜡、形容枯槁,仿佛在这几天里忽然又垂暮了数载。
哈沁夫人守在他的身旁,斜倚在一把带靠背的木椅上闭目养神。趁着夫君病痛没有发作的间隙抓紧时间休息。自从丈夫一病不起后,她就没有迈出过这间卧房。
屋里并不见值守的侍从姑娘,虽然她们有两、三个人轮班,但琐碎的看护工作也是无比辛苦。好心的哈沁夫人不忍让这些年轻的女孩天天陪自己一起熬夜,所以每每到午夜前后就让她们去临近的帐房里休息,在随时能帮助自己的同时,也得到一些缓冲。
可昼夜不分、寸步不离的陪护,令哈沁夫人的体力也早已透支到了近乎极限,她只能用碎片般的时间打盹,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她知道丈夫虽然嘴上很少明说,但心里其实无比依赖妻子,草原统治者的头衔不允许伊勒德在外人面前露出一星半点的脆弱和柔软。只有回到家中爱妻的身旁,才是他唯一能够卸下坚强伪装的地方。
而现在,无所不能的大汗比任何时候都更需要妻子无微不至的关爱。所以哈沁默默承担着落在自己肩头的责任,没有一点怨言。
寝房的木门被人悄悄推开,来者的手脚十分轻缓,像是生怕打扰了屋中人的休息。但灌进室内的冷风带来了寒意,还是立刻惊醒了椅子上的哈沁。为了能时刻应对伊勒德的病情变化,她强迫自己睡得极浅,以便不错过任何风吹草动。
哈沁夫人抬眼看去,海力布正背对着她去取衣架上挂着的裘袄,转身想披在母亲的腿上。
“现在才是几时?你不好好休息,跑来这里作甚?”
从刚才门缝透出的光亮判断,以为时辰还早,哈沁不自觉地轻声责怪起儿子的冒失。
“不早了,额吉,已过了辰时,只是天色稍差,父亲可有好转?”
海力布知道母亲不许他老是前来探病,故意不正面回答她对自己的埋怨,顺着话询问起了父亲的状况。
“昨夜又折腾了一宿,快天亮的时候才稍微稳定了下来。”
哈沁边说边望向静静平躺着的夫君,语气里听得出透着无奈和失落。
“额吉不要过于悲伤,莫日根法师定能让父汗逢凶化吉,说不定此刻已在回来的路上。”
看到母亲的脸庞因为过度的操劳变得憔悴不堪,眉宇间尽是掩藏不住的疲惫,海力布说不出有多心疼,只能试图用乐观的想法来安慰愁容满面的母亲。
哈沁夫人没有了睡意,起身走近炕边架子上摆放的铜盆,见盆里的冰川雪水已然不多,对着儿子嘱咐道。
“既然时候不早,你且应尽快出发,别误了取水回来才是。”
“今日轮到蒙克哥哥,额吉放心,他一早就上马出发,片刻都没有耽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