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惊之下,连忙跑了过去,一把扶住戚辽,道:“四哥,你怎么样了?”眼前的戚辽被炸得浑身是伤,满脸鲜血,哪有半点平日威风凛凛的气概。 戚辽重重吸了一口气,道:“我被炸伤了。”好在他为人精细,早在孙越陵身体不适的时候,他就凝神打量着四下的情况,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他并没有向其他人那样目不转睛地盯着行刑的场中央看,而是一直在关注着周围的情势。他是续孙越陵之后,第二个发现地底有异动的人,其他的人都一心看着行刑去了,这地底下传来的细微声响他们都没有听见,但是戚辽听到了。 在嘈杂喧闹的气氛当中,他听到了地底下传来的细微响动,虽然他不知道这是闻香会早就安排好了的,从不远处的房舍下挖掘地道到这户棚之下,然后堆积炸药点燃,但他明显感觉到事情有恙,尤其是行刑快要结束时,地下的响动声更是变得大了起来。 察觉地下有异的他,凭着多年的历练,感到事情不妙,他原以为户棚地底之下潜藏了一些闻香会的妖人,要在关键时刻暴起发难,但又不好明着对众位大人说,所以准备悄悄绕到一旁,到附近查看一个究竟。 谁知道,就当他离开户棚中心二丈之外时,户棚底下的闻香会妖人已经堆放完了炸药和桐油,引燃了这威力无比的火药。 纵然是身在爆炸范围中心之外,他仍是被这剧烈的冲击震得肺腑受创,身上也被木条、碎块等物切割得鲜血淋漓,多处受伤,好在性命无忧,不致生命危险。而那些顺天府衙和刑部的几名官员,则直接被炸死当场,难以活命了。 闻香会果然胆大包天,为所欲为。 孙越陵看着流血不止的他,说道:“四哥,我得赶紧将你送去药堂治疗,你看你伤成这样……” 戚辽猛地拨开他的手,低声喝道:“我不用你管,你赶紧去帮忙,将徐鸿儒拿下……不然,我们的心血就白费了。” 孙越陵颤声道:“那你怎么办?” 戚辽气道:“我还死不了,还不快去……徐鸿儒要是跑了,你我都要掉脑袋。” 孙越陵无奈,只得抛下戚辽,往场中仍在拼杀的地方跑了过去。 此时,整个场面已经混乱不堪,由于闻香会的暴起发难,又用炸药炸死了主持刑罚的众位大人,一举瘫痪了此次监斩行动的指挥中枢,所有剩下的刑部差役和锦衣校尉们都大惊失色,各自为战,堪堪抵挡住了从四面八方杀进来的闻香会乱党。 刑场周围观看动刑的人们也吓呆了,无数声惊叫之后,这些人早就顾不得观赏什么大剐活人了,纷纷朝着外围逃命躲避,唯恐乱极己身,遭遇不测。此时整个场面已经失去控制,逃离的看客,打斗的官差,乱作一团。 孙越陵看见刑场中央,张鹏勇、韩弱水、张应龙、文之炳四人正围着徐鸿儒撕斗,纵然是四人联手,也仍然不是这名妖人首脑的对手,四人被他杀的左支右拙,完全抵挡不住,眼看着就要被徐鸿儒杀退。 孙越陵心中很矛盾,他既想着要一举拿下徐鸿儒,在大明朝廷上扬名立万;又对丁梦瑶等受此酷刑的七人十分同情,恨不得徐鸿儒将他们全部救走。 他呆呆看着场中的争斗,恍如出神一般,欲进不得,欲退不甘,心中纠结万分。 他到底该怎么办? 刑场中央,负责警戒的差役们已经被闻香会乱党一番突袭,杀得溃不成军,难以抵挡。张鹏勇、文之炳等四人也完全不是徐鸿儒之敌,纵然是四人联手围斗徐鸿儒,也被杀得纷纷负伤,招架不住。 此时此刻,容不得孙越陵再犹豫不决,他要是还是如此畏首畏尾的话,闻香会妖人一定会救走人犯不可。他可以不顾自己的安危,可是眼下这么多人跟着他当差,此次倘若有所闪失,恐怕真会如戚辽所说,他们这干人都没有好结果。 当下不再犹豫,解下早已准备好的长枪,一挺长枪,便欲往场中的徐鸿儒杀去。 忽然乱党之中一人飞奔而至,拦住他的去路,一剑朝他刺来。 孙越陵看得分明,此人便是当日在柳泉居上背叛关心堂,从后偷袭厉若冰的的原东堂主刘子孝。 没想到,他居然也在这里。 孙越陵大喝一声,一枪荡开长剑,喝道:“刘子孝你这个叛徒,还有脸出现吗?” 刘子孝闻言大笑,道:“我本就是闻香会的四大会首之一,可笑你居然还是不知。听说你替我接下了那个烂摊子,嘿嘿,关心堂真是无人可用,居然连你这个初出茅庐的菜鸟都用上了!” 孙越陵怒道:“败军之将,还敢大言不惭,今日我就替师尊报仇,将你千刀万剐。”一抖手中长枪,燎原百击枪法施展开来,朝着刘子孝席卷而去。 刘子孝当日偷袭厉若冰得手后,自己也是被厉若冰打伤,所以未能参与闻香会攻打大明门的计划,只能潜藏起来调养伤势,如今他伤势已经复原,功力尽复,决意此番定要一展所能,为会中出力,当下喝道:“来吧,看谁能杀得了谁。”也朝着孙越陵杀去。 两人斗在一起,一时之间难分难解。 …… 刑场外围,广济寺。 早就率领二百精干禁卫埋伏已久的禁军统领张之奇听得爆炸声响,又探得场中异变突起,知道闻香会终于忍不住动手了。 这可是擒拿妖首、献俘阙下的大好机会,他又岂能放过,当下发一声喊,一震手中“权柄”神剑,喝道:“将士们,擒拿闻香会妖首,给我杀!” 一马当先,跃上殿宇屋脊,朝着刑场掠去——街道之上已经被逃命躲避的人流堵得很死,他不愿意分开人群,那只会浪费时间,现在情况紧急,他要直接奔入场中,亲手将徐鸿儒擒获,一雪当日承天门下未能完成的遗憾。 “呼”的一声,一人飞身而至,落在他前面的屋舍之上,挡住了他的去路,十指弹动,劲气催发之下发出惊厉的声响,口中冷冷说道:“张统领,你这是往哪里去?” 张之奇一看,这人身形颀长,身着黑袍,脸上罩着黝黑的面罩,分明就是当日在承天门下拦住自己、助徐鸿儒逃脱之人,喝道:“你是何人?胆敢助逆拂乱,不怕满门抄斩吗?”这人武功之高,不在他之下,所以他心中也是十分震怒凛然。 这神秘人仿佛听到一个天大笑话,不屑道:“你要拿下徐鸿儒,得先过了我这一关。”他的话一落下,只见街道两旁胡同之内,立时涌出上百名人手,朝着他们这些禁军侍卫围杀而来。只是这些人脸上大都蒙着面罩,不知道是些什么人。 阜成门大街之上,顿时陷入了一片拼杀撕斗的血海,短兵相接之下,无数人立时毙命在街道之上。 张之奇心中震惊,这些人蒙着脸来劫法场,分明就是不想让人知道他们的身份,闻香会在京师的余党已经扑灭殆尽,不可能调集这么多人手,只怕是京师其他的势力。 难道他们是花旗社的人马? 花旗社向来低调隐忍,以他们此刻的作为,倒是和花旗社有些契同。 他对着神秘人喝道:“熊思飞,你以为你戴着面具,本将就认不出你吗?你三番四次襄助乱党,我一定奏明圣上,将你的花旗社连根拔起,逐出京师!” 神秘人嘿嘿一笑,不置可否,道:“素闻张统领剑法超绝,在京师素有‘剑神’之名,今日我倒要试一试,看是否真如传言般名副其实!” 张之奇冷笑道:“甚好,本将今日就拿你祭剑!” 他的话未落,忽然又有一人凌空跃至,落在了旁边的一座屋舍之上,这人身上白袍翻飞,眼光如电,与他们二人呈三角形立定,笑道:“如此大好之事,怎么少得了我?” 张之奇认得此人,惊道:“方逸尘,你来此干甚?” 这人是关心堂南堂主方逸尘,只是关心堂向来和东林党渊源深厚,此番对闻香会动用刑罚,本就是东林党人的“壮举”,方逸尘没有道理帮助乱党一方才对。 果然不错他所料,方逸尘朝着他一拱手,悠然说道:“张统领,此番我是前来助阵的。这人就交给我了,你赶紧去拿闻香会妖首吧。” 张之奇大喜,道:“如此甚好,有劳方大人了。”方逸尘以前任职于兵部,二人原是同僚,所以他如此相称。说完之后,便不再看那个神秘人,一个纵身朝着刑场方向掠去。 方逸尘是关心堂中武艺超绝之人,在京师素有“剑侠”之名,与他这个“剑神”齐名于当世,有他在此,拦住神秘人应该毫无问题。 张之奇走后,方逸尘对着神秘人,冷冷说道:“阁下藏头露尾,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神秘人也没有想到有此一变,居然变成了他和方逸尘对决,嗤笑道:“剑侠居然帮起了剑神来了,看来,你们果然一对剑道中人啊!”话虽说的好听,但语气中却充满嘲讽揶揄之味。 方逸尘怒气上涌,反手抽出长剑,叱道:“让我来看看你究竟是什么妖魔鬼怪。”一跃而起,手中长剑嗡嗡作响,朝着神秘人疾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