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承德双目露出回忆神色,点头道:“你说的不错,这个傲天行正是傲天门门主的叔父,据说是傲天门中第一高手。” 孙越陵思索一阵,叹道:“看来当日发生在南京的一切非常不简单,金陵会想要吞并风头攒露的醉仙坊、夺取绝代佳人沐宛;而醉仙坊也不是省油的灯,身后有傲天门的助力,可惜的是,两虎相争,反而便宜了闻香会。” 武承德接口说道:“你分析的不错,据我后来所知,那一次争斗,傲天门吃了大亏,不得已之下只好将醉仙坊转手给闻香会。如今的傲天门和金陵会,关系也不大好,双方总是会发生一些冲突。” 孙越陵摇头叹道:“吗的,这个世道真是乱啊。” 武承德道:“可不是吗?所以生意也不是这么好做的啊,我之所以能混到今天,也不容易啊!亏得我头脑圆滑,八面玲珑……” “又来了,你烦不烦啊?”孙越陵看着满脸通红的武承德,举杯道,“喝酒喝酒,少吹牛……” 两人又吃喝了一阵,孙越陵也已经是双眼通红了,睁着醉眼,大声说道:“武小德,我坑过你三次,是……做兄弟的不对,我给你……给你赔罪,对不住啦!” 武承德舌头也有点大,不清不清楚地说道:“你少说……少说废话,给我喝了这杯,不然……的话,我……我绝不……放过你。” 孙越陵道:“武小德,你……你喝醉了……” 武承德一把握住他的手,道:“我……我没醉……,我……我还一个秘密……要告诉你。” “什么狗屁秘密……快说……”孙越陵打个了酒嗝。 武承德醉眼带笑,道:“等吃饱喝足了……我带你,带你去八大胡同……上林馆玩玩,让……让那的头牌亲自来伺候你……上林馆,现在……可是我的产业……” “什么?”孙越陵大吃一惊,“你小子……也学别人开妓院啦?” …… 孙越陵醒了,头还兀自疼痛。 昨夜大醉,喝的有点多,实在是多年未曾有过之事。像他这样的官员,按常理是不应如此的,可是武承德是他的好兄弟,非是一般人可比,心怀敞开之下,焉能不醉? 如果他要不醉也容易,以他如今的一身本领,自然能够运功逼住酒性,可是那样反而无趣,不能够畅快地和武承德共叙别情。 昨夜一聚之后,让他对武承德的看法又改变了不少,这厮越来越长进了,将整个三十六道在北方的生意经营的有声有色,“武老板”、“德哥”的名头响彻京师。更是因为他和孙越陵交好,所以三十六道和关心堂的关系也渐趋密切,在生意场上互为照应。 也不知道是武承德吹牛还是真有其事,据他所说,关心堂三大分堂堂主,包括孙越陵在内,如今都是他的交心兄弟。这话孙越陵有点怀疑,东堂堂主是他就不用说了,这个没错;而北堂堂主是黄天来,黄天来性情敦厚老实,能够和武承德交好,也许真有其事。 但是,南堂堂主方逸尘,那是关心堂乃至整个京师内,名声最臭之人,而且脾气乖张、性情桀骜,如果不是他的剑法冠绝京师的话,仅凭他一张逢人就咬的臭嘴,恐怕早就被人给斩杀无数回了。武承德居然能搞定他,这是孙越陵自忖都难以办到的事情,他怎么可能做到? 想归想,孙越陵也没空来印证这些事情,因为兵部亟需处理的事情太多了,他吃过早膳,一大早便去了衙门里面办公,一直忙到午时方休。昨夜武承德还准备拉他去上林馆玩耍,但是他现在身份不同,不能像以前般可随意出入青楼毫无顾忌,所以便坚辞了武承德的好意,直接打道回府。 出得衙门,舒展了一下浑身酸胀的身体,正要去吃午饭,却看见一匹快马越过长安街,朝他直奔而来,马上之人正是东堂堂副韩弱水。 孙越陵心中一凛,莫非东堂出了什么大事,否则韩弱水不用赶的如此之急。 果不其然,韩弱水未等骏马立定,便翻身落马,一脸惊慌表情,对他说道:“堂主,不好了……东堂出大事了!” 自任职兵部以来,孙越陵已经不大管理东堂事务,将整个东堂交给韩弱水打理,他只是偶尔听取韩弱水的汇报即可。韩弱水如今已是东堂的实际负责人,在他离开京师的一年多时间内,韩弱水将东堂治理的井井有条,更是让他十分放心。 如今,韩弱水居然一脸惊慌神色,看来东堂遇上了很大的麻烦。 孙越陵扶住他,沉声道:“不要慌,出了什么事?” 韩弱水惊魂未定,颤声说道:“堂主,易飞他,他……死了。” “什么?”孙越陵心头狂震,顿感难以置信。易飞是随他奔赴四川的贴身干将,更是东堂的堂副,武艺不俗,是他向来十分倚重之心腹,怎会突然就死了,喝道,“他怎么死的?” 韩弱水脸上痛苦表情更甚,道:“他……他是死在花旗社左护法段天德的手上。” “花旗社?”孙越陵脸颊一阵抽动,强自镇定道,“你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细细说给我听!” 关心堂东堂,主厅之内。 一席素缟遮盖在易飞冰冷的尸身之上,满堂兄弟都是垂首低眉,一脸痛戚神情。 孙越陵看了易飞最后一眼,缓缓掩上白帛,立起身来,双目射出仇恨的怒火,环顾众人道:“血债,一定要用血来偿还!”易飞不仅是他的心腹手下,更是他的好兄弟,如今易飞冰冷的尸身就躺在眼前,这让极力克制的孙越陵更是痛入心扉。 “杀上花旗社,为易堂主报仇!”满堂兄弟在他的表态下,已经怒火冲天了,就等着他一声令下,便要冲向花旗社为易飞报仇血恨。 易飞是被冤杀的,这一情况孙越陵早已清楚明白。 今日辰时,易飞依照惯例,前往朝阳门押运一批从江南运来的茶叶,结果在运返的路途中,遇上了东城兵马司检查,东城兵马司指挥使段天德在挨箱检查的过程之中,竟然在装箱之中发现了朝廷明令禁止的硝磺和铅丸,于是,段天德当即表示要捉拿易飞归案,并扣押该批货物。 易飞是性情火爆之人,这明摆着是遭人陷害,这批货物肯定在押运途中被花旗社的人动了手脚,只怪自己交接时疏于大意,没有一箱箱仔细清查。 所以,他极为不愤,当场质问段天德,并与其起了冲突。双方越吵越凶,段天德终于向易飞等人下手拿人,易飞怒而反击,终于由于寡不敌众而死在段天德手中。 段天德表面上是东城兵马司指挥,但关心堂众兄弟知道此人还有另一个潜在的身份是花旗社左护法,所以此举明显是花旗社故意栽赃,针对关心堂的一次阴谋。 孙越陵压住心头汹涌的怒火,一抬手,压下众人的嘶吼,道:“对方这是存心而来,就是要我等失去理智。大家切勿心急,待我将此事禀告总堂主后,再采取下一步的行动。”顿了顿,又道,“你们放心,易飞不仅仅是你们的兄弟,更是我孙越陵的兄弟,我不会让他的血白流,我一定会为他报仇血恨,兄弟们尽可放心,不报此仇,从此我孙越陵的名字倒过来写!” 听到堂主信誓坦坦地保证,众人激愤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期待着他的下一步指示。 孙越陵再道:“花旗社此举,就是要激怒我们,让我们失去理智而做出疯狂的举动,然后好找到借口将我们关心堂,乃至整个东林党给铲除。这一定是阉党的阴谋诡计,大家千万不要上当,更不可在此时做出鲁莽的举动,一切都等我从总堂回来再说。” 众人知道他说的是实情,都点头表示理解,所有人都叫着一定等他回来,带领着大家为易堂主报仇。 孙越陵转过身来,对着堂中兄弟说道:“备马,我即刻去总堂见厉老!” 这明显是花旗社针对关心堂的一次挑衅,表面上是官方与堂口的冲突,可内底里也许有人在后面推波助澜,孙越陵不敢随意自作主张,决定将此事禀报师尊厉若冰,征求他的意见后再做行动。 马声嘶鸣,从东堂疾驶而出,朝着位于西城石驸马街的关心总堂飞奔而去。 关心总堂之内,首脑人物聚于一堂。易飞之死,震动了整个关心堂高层。自闻香会覆灭后,在京师之内,敢和关心堂为敌的帮派为数不多,花旗社算得上是一个。 但是,这几年来,花旗社也只能小打小闹,从来不敢正面撄关心堂锋芒。这一次,花旗社居然大反常态,设计将关心堂东堂堂副陷害致死,这是多年未有的事情。 易飞在关心堂的地位不低,可谓是除了总堂主和三大分堂堂主外最为中坚力量,他的死,让整个关心堂上下都无比震怒。 听完孙越陵的陈述后,未等他再说话,南堂堂主方逸尘已经忍不住了,冷声说道:“花旗社为虎作伥,如今已经投了阉党,也无怪乎他们敢肆意而为,向我们发起挑战。”顿了顿,转向厉若冰道,“厉老,我早就说过要将他们连根拔起,驱逐出京,你总是不听我的意见,如今可好,他们反倒先下手为强了。” 厉若冰听出了方逸尘话语中的不满,沉思一阵,道:“段天德冤杀易飞,用的是栽赃之计,虽然手段卑鄙,可是在明面上仍然是官方行为,如果我们此时贸然行动,恐怕反而落入敌人算计……” 方逸尘打断了厉若冰,叫道:“厉老,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思前想后,顾虑重重,无怪乎赵大人对我等越来越不满……”转向众人,说道,“既然花旗社敢正面硬憾我们,那么我们岂能作缩头乌龟?我提议,整备关心堂三堂人马,杀入花旗社,拿熊思飞的人头祭旗!” 他的话一落,引起了无数关心堂中热血男儿的呼声,都高声表示赞成他的想法,和花旗社展开决战。 厉若冰脸色深沉,转向方逸尘,冷冷道:“方堂主,我来问你,如果我们贸然杀入花旗社,倘若朝廷法司究问起来,我等以何理由应对?你要知道,这一次出面构陷易飞的是东城兵马司段天德,而不是花旗社熊思飞!” 方逸尘冷哼一声,道:“段天德秘密身份乃花旗社左护法,这个情况别人不知道,难道我等还不清楚吗?铲除花旗社这帮奸人之后,自然有赵大人为我等开脱,你又何必畏首畏尾,不敢担当?” 这话就有点过头了,以厉若冰的涵养,也禁不住胸膛起伏,冷笑道:“方堂主真是自信满满,目空一切。赵大人虽然权倾朝野,但如若我们攻入花旗社,便是师出无名,这事就算拿到朝堂上去说,也是我们理亏,赵大人又岂能一手遮天?恐怕在阉党反击之下,污我等为乱党臣子,整个东林也要受我等牵连祸害!” 厉若冰言之在理,他的话也让不少堂众点头附和,表示赞成。 方逸尘哂笑一声,道:“那我们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易飞枉死而没有任何作为?” “当然不是。”厉若冰深吸一口气,道,“敌人这是有备而来,又是在明面上玩阴谋,所以,我们若要反击,必定要在明面上采取措施,否则的话,容易被敌所乘。既然花旗社玩手段,那么我们也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转向孙越陵,“你在朝堂担任司职,看这事能否发动御史弹劾段天德?” “这……”孙越陵思忖一阵,道,“可是可以,不过我怕弹他不倒,反而更惹朝野讥笑。毕竟这人的背后是阉党,我没有十足的把握。而且,就算我们风闻弹劾的话,恐怕阉党也会跳出来为他辩驳,这事闹起来恐怕又是无休无止,皇上未必便会处置于他。”这话倒是实情,凭着现今天启皇帝越来越宠信阉党的情况,倘若弹劾段天德引发东林和阉党掐架,天启未必便会倒向东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