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未放亮,孙越陵便命令七千兵马出动,北上援救锦州。 这七千人当中,二千骑兵来自满桂部,由满桂指挥;二千骑兵来自关宁军本部,由游击将军吴襄指挥;二千步卒来自蓟镇兵,由孙祖寿指挥。 七千兵马分为三部行军,孙越陵带来的一千兵马与孙祖寿的二千人居中而行,满桂部策应左翼,吴襄部策应右翼,疾速朝着北面开去。 军队奔行约二十里,前方探马回报,说是发现了昨夜派出的斥候。 孙越陵连忙命人将斥候带来过来,见他们只有二人,个个满脸血污,棉甲碎裂,问道:“方逸尘呢?前方情况如何?” 其中一人正是斥候班头老何,他对着孙越陵喊道:“大人,鞑子就在塔山堡,我们好不容易才逃了回来,方大人他为了掩护我们撤退,不惜与鞑子拼命,我们也不知道他现今如何了……” 孙越陵压下波动的心绪,沉声道:“不要着急,你把事情慢慢说与本经略知晓。” 老何应了一声,把昨天发生的情况详细对孙越陵说了起来。 昨夜他们十二名斥候出发后,共被方逸尘分为三组,每四人一组,按照左、中、右三个方向朝着北方递进。经过一夜的潜伏前进,十二人总共有八人成功潜至塔山堡外围,并发现后金派驻到塔山的军队是正蓝旗的人马,人数众多,从规模上来看不再一万之下。 本来按照老何他们的意思,既然打探到了这些情报,那就足以向经略大人交差了,可方逸尘却坚持要进一步了解敌情,不肯就此罢休。于是他们在方逸尘的安排下,分出五人在外围监视,另外二人随着方逸尘一起潜入塔山堡探查。 三人潜入塔山堡查探却发现情况大为有异,派到塔山来的正蓝旗和其他旗的战兵其实并没有表面上的那么多,其中大部分是被俘虏的汉兵、奴隶和蒙军旗的兵丁,而且他们发现,塔山堡内囤积的大量的粮食并没有被明军及时运走,而是原封不动地留在了当地。 这支以正蓝旗为主的后金军队,看上去似乎也是冲着塔山堡内的粮食来的,据老兵斥候说,囤积在这里的粮食不下于五十万石,难怪后金派出了大量的人手来搬运,不过看这粮食的规模,没个一天二天绝对搬不完的。 就在他们打算撤退的时候,谁知道跟随方逸尘的另一人却被崇鼎盟内的高手所发现,导致他们三人暴露在了敌人的视野内。 大明斥候竟敢潜入被后金占领的塔山堡内进行侦查,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简直就是活的不耐烦。崇鼎盟左护法鬼室义信亲自出手对付三人,当场就击杀一人。 几人追追打打来到了塔山堡外,外面把风的老何等五名斥候见有追兵,随之加入战斗,可后金和崇鼎盟的高手也在不断赶来,方逸尘为了将消息传递出去,命令他们全部撤退,由他一人留下来独挡鬼室义信和岳托等人。 事到如今,他们唯有先行撤退,否则一个都走不掉。可纵然如此,能够逃回这里的也只有他们二人,其他人已经下落不明。 老何说到这里,声嘶悲切道:“经略大人,方大人就算是武功盖世,恐怕这次也是凶多吉少……” 孙越陵深吸一口气,一摆手道:“你们任务已经完成,下去养伤吧!” 老何和另外一名斥候对着他施礼退下。 孙祖寿策骑而上,对他问道:“大人,敌人就在塔山堡,我们该当如何?” 孙越陵冷笑一声,道:“方逸尘总算是不辱使命,探得了敌人在塔山堡内的动向。由此可知,后金在塔山并没有多少战兵,大部分人是派来运输粮食的,而镶蓝旗战兵的使命只怕也是押运和监视他们运粮,并非是拦截我们大明军队。”说到这里,转向孙祖寿道,“如此,祖将军认为我们该当如何?” 孙祖寿当然不是傻子,一脸兴奋道:“既如此,我们可以趁其不备发起突袭,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说不定就能重夺塔山堡。” 孙越陵点头道:“你说的不错,不过,昨夜方逸尘他们已经打草惊蛇,后金不可能一点防备都没有。这样吧,命满桂部派出二百骑兵为先锋前往塔山,其余兵马随后而进。” 孙祖寿应命,传令而去。 军队继续前行,又走出了十里路许,孙越陵接到满桂部传令兵来报,说二百骑兵在前方的笊篱山遭遇鞑子埋伏,对方起码有二千人,双方已经混战在一起,满桂和尤世禄已经率领剩下的骑兵去解围了。 孙祖寿听后怒道:“笊篱山就在前面不到十里,离宁远城也没有多远,鞑子竟然敢欺负到咱们家门口来了,当真是欺我大明无人。还请大人发令,让我等速去支援满将军,杀杀鞑子的傲气。” 孙越陵略一沉吟,正蓝旗既然是以押运粮食为主,那么他们能够派出来作战的人就应当有限,满桂他们碰到的鞑子极有可能也是后金派出的先锋队。再者,就算正蓝旗战兵全部压了上来,以他们近万之众未必不可一战,若是见到敌人第一仗就望风而逃,那以后的仗就不用打了。 想到这,断然下令道:“全军压上,将这股鞑子给我全部灭了!”眼下他带来的七千兵马几乎都是大明各军的精锐,所以对于与后金野战争锋,他心中还是有一些底气的,就算不能克敌制胜,倒要全身而退应该一点问题没有。 军令一下,全军迅速开动,朝着笊篱山疾速而去。 很快,孙越陵便来到了笊篱山脚下,耳中听到的厮杀声也渐渐大了起来。 在前方不远处的山脚下,满桂的二千骑兵已经和后金军队混战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难分彼此,搏杀的十分激烈。 孙祖寿的蓟镇兵有一半是火铳手和弓箭手,这个时候倒不好派上用场,孙越陵高声下令道:“孙将军,你和我一起从中发起进攻,令吴襄部从右翼包抄,务必将这股鞑子剿灭在这里。” 众将得令,几千人马迅速展开,朝着厮杀阵地包抄过去。 “杀!”孙越陵执枪在手,高喝一声,拨马冲在了最前头,朝着敌军冲去。以七千之众对付区区二千后金散骑,他心中自信满满,就算是“满万无人敌”的后金鞑子又如何,难道他们就不是爹生妈养的,个个战力超凡,可以以一敌十? 要知道当时的情况是,辽东军民畏后金如虎,根本就没有与后金野战争锋的勇气,往往是几百上千个鞑子就可以追着上万大明军队追穷猛打,种种情形简直令人发指。 但他不信这个邪。 别说满桂这个关宁军中最敢冲敢打的将领,就连孙祖寿、张之奇等人个个也不是省油的灯,如果说辽东军镇中还有人敢于后金野外一战的话,非他们莫属。 七千人席卷而上,在混战双方的外围又布下了一道包围圈,这个包围圈正在不住缩小,挤压着敌人的战略空间。 孙越陵一眼就看见十丈外满桂、尤世禄正和敌军将领激战正酣,一枪挑飞眼前拦路的后金骑兵,大声叫道:“满将军,我来助你!”打马朝着那边冲去。 岂料,斜刺里一马疾冲而至,马上之人挥舞着一把大刀,只见寒光一闪,这把长刀已经朝着他兜头斩落,劲气凛冽,几乎令人呼吸停顿。 孙越陵吃了一惊,是什么人竟然有如此恐怖的战力,这一刀的威势,就连见惯高手的他都感到心惊不已。 他举枪一架,“当”的一声,振聋发聩,两马交错而过,孙越陵只感到手臂阵阵发麻,几乎要握不住手中的长枪。 如此神力,简直见所未见,他扭头一看,只见这人一身甲胄,脸上还带着一个狰狞的精钢面具,显得恐怖异常。 这是什么人? 就在思虑之时,这人再次策马朝着他冲来,似乎认定了他就是明军的主帅,非要将他斩落马下不可。 孙越陵蓦然一惊,几乎可以猜出几人身份。如他所料无误,这人应该就是崇鼎盟的左护法鬼室义信,是崇鼎盟中武技不下于盟主郑乎桓的一大高手。据说这厮其实是朝鲜人,不知为何被郑乎桓笼络到了旗下,甘心为后金卖命。 早久听闻此人上阵搏杀时必然戴着一个狰狞的面具,如今看来果不其然。 孙越陵催马而前,手中长枪扬起,运气了体内劲道,一枪十势,闪出寒芒点点,朝着鬼室义信疾刺而去。 “叮当”之声不绝于耳,瞬息间他就和鬼室义信拼杀了十数个回合,竟是谁都不能奈何谁。 不过眼下的战斗不是单打独斗,而是以多凌寡,纵然鬼室义信能够将他拖住,可又怎能挡住大明军队的冲击。四面冲击之下,后金军队渐渐不支,死伤大片,阵型也渐渐收缩,眼见就要抵挡不住。 孙祖寿领着一千步卒冲向后金核心阵营,手中雁翎刀横劈竖砍,每一刀落下都要带走一个敌人的性命。不过他也发现,后金的军队并不全是白甲战兵,里面还包括许多蒙古鞑子和汉人伪军,否则的话此番冲击也不可能进行的这么顺利。 可见这股敌军分明就是妄自托大,以为大明军队不堪一击,企图以区区数千之众将他们拦在笊篱山,这简直就是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