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喵咖啡馆,正在为客人制作热饮的褚璇感到一阵心悸。她勾腰拆开新的咖啡豆包装袋,店内墙壁上挂着吊兰与香木书架,显示屏插播今天下午的突发新闻,一切似乎又和往日没什么不同。 “哎,汉街出事了耶!” “真的吗?我看看……” 相约在店里自习的高中生们看到本地新闻,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褚璇把棉花糖放到咖啡奶泡上,筛了细密的可可粉,推着轮椅送给他们,又回到收银台。新闻里出现的画面很熟悉,褚央经常带她去汉街购物,那片地带很繁华,似乎今天发生了银行抢劫案。 褚璇的皮肤粉白娇嫩,手指像是透明的玻璃,被午后阳光映出暖色。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褚央发的消息停留在上午,让她留碗鸡蛋面,要是能加点香辣小鱼干就再好不过了。 元气阿璇:哥,什么时候回来? 门口风铃被进店的客人摇晃出悦耳的音符,褚璇抬头露出甜美笑容:“你好,请问要喝点什么?” “要喝点什么吗?” 王淼碰了碰赵培涵的肩膀,递给他一瓶冰冻矿泉水。魁梧雄壮的棕熊哨兵将冰水一饮而尽,瘫在急诊科外的走廊上,竟然有些狼狈和疲倦。 王淼拨开耳侧的短发,标标正正地坐到他身边,放松因为长时间保持举枪姿势而略微酸麻的手臂。刚刚发生了那样惊心动魄的事情,守在马路对面高楼顶层的她第一时间扣动扳机,击毙了黑发向导,一枪爆头。 王淼,B级虎皮鹦鹉哨兵,拥有鹦形目精神体共有的出色视力,宣江市内鼎鼎有名的狙击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就算之前见了几次,我也还是会觉得后怕。”赵培涵灌完整瓶水,“褚央胆子太大了,这么短的反应时间,还用幻象去挡子弹?黑我一大跳!” “我也被吓到了。”王淼看着急诊科内的房间,褚央躺在最靠边的病床上,双眼紧紧闭着。一旁的厉卿气场有些阴森骇人,纹丝不动地站在那里。 “诺,你看水泥哥这个样子。”赵培涵努努嘴,“苕头日脑的,估计以前也没见过向导用幻象。” 女哨兵不置可否,托腮观察一横一竖的两道影子:“亏得褚央替他拦住,否则中央塔派来的特级哨兵暴毙宣江街头,咱们都得完蛋。” “那群人呢?”赵培涵捏紧拳,“让他们跑了?” 从学校内冲出来的运钞车带走了那个哨兵和向导。王淼轻摇头:“柯游带人没追上,应该是去了河南,郑州塔已经接管了。宣科大才发来消息,说很多实验药品被偷走,还有几具向导的遗体。” “尸体?”赵培涵加重了卷舌音,“盗尸?” 两位经验丰富的哨兵面色凝重,都意识到这不是一件简单的盗窃案。按照国际惯例,向导的尸体需要交由本地塔统一集中处理,严禁私自销毁,更遑论盗窃。像他们这样服役的哨兵向导,就算哪天不幸牺牲,也会被火化成灰,葬进公墓里,就是为了防止别有用心的人盗尸,提取向导的大脑标本做研究。 “袁莉已经飞去北京了,中央塔那群领导当场暴怒,发誓要把人从地皮子底下揪出来。”王淼叹气,“这事一闹,圆桌会议还怎么开?” “有可能他们选择在宣江动手,就是因为圆桌会议。”赵培涵似是无心,“大张旗鼓地抢银行,闹得沸沸扬扬,微博热搜都快压不住了。” 王淼听懂他的话外之音,今天下午这事只能往大了想,算是对宣江塔甚至中央塔的羞辱与挑衅。今后恐怕又要不安生一段时间,光是扫尾工作就够他们喝几壶好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走了,我得回去写开枪报告。”王淼踩着军靴起身,手指做出扣动扳机的动作,“姐姐的辉煌战绩再添一笔,成为神枪手指日可待。” “加油。”赵培涵与她碰拳,“我抢不过你,就去王者峡谷里面争夺国标第一吧。” 王淼笑着暗骂了声,离开急诊科。赵培涵走进病房,发现厉卿还像个木桩似的杵在原地,觉得场面有些诡异。 “厉博士。”赵培涵清了清嗓子,“你如果没事就先回去休息吧,小褚这里有我守着,没什么大问题。” 厉卿并未抬头,仍旧静静站在病床边,没人看到他眼中翻涌着怎样的情绪浪潮。他抱着褚央的精神体,手指搭在它鲜艳的脊背上,抚摸那些纵横斑斓的色带。 时间已经有些晚了,夕阳沉沉坠在窗外,将房间渡上橘黄的光。赵培涵没有等到厉卿的回复,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 “你知道他的向导能力?”厉卿终于开口,带着不易察觉的审判,“魅影迷踪。” 瞬发的精神幻象,凭空捏出活生生的另一个褚央,用肉身替厉卿挡下那枚子弹,转而消失在空气里,仿佛不曾来过。厉卿当时感觉自己心跳都暂停了,喉管里堵着山呼海啸的气流,发不了声,只能挤出一句喑哑的嘶吼。 赵培涵反问:“你怎么知道?” 厉卿捏着变色龙的后颈:“他给我展示过。” 褚央的老队长与新上司在窄小的病房内展开意味不明的交锋,厉卿得寸进尺,继续说:“我看过他的行动报告,并没有记载这种特殊的能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是在包庇队员造假吗,赵队长?” 赵培涵关掉手机,神色坦然:“我们也只是听他说过,没有亲眼见证。” 厉卿知道他在说谎,但比谎言更让他感到不舒服的是一种将他排拒在外的、只有褚央和赵培涵心知肚明的某种“约定”。他眯着眼睛看赵培涵,恢复了惯有的倨傲模样。 变色龙咬了厉卿的手指一口,从他怀中挣脱,跳到病床上。褚央已经醒了,手扶脑袋晃悠悠地起身,赵培涵在他腰后垫了枕头。 “你先别说话,医生叫你好好休息。”赵培涵对照顾病弱向导很有心得,“低血糖加轻微脑震荡,你也是艺高人胆大。” 褚央虚弱又狡猾地笑了笑,眼神停留在自己的精神体上,伸手抓住变色龙的尾巴。厉卿收回被它咬肿的食指,决定不和一只变色龙计较,要找麻烦就去找它的主人。 “我蛮好的呀队长。”褚央双手接过他递来的温水,“头也不晕了。” “下次不要再用幻象了。”赵培涵看了厉卿一眼,意有所指地大声说,“哨兵还需要你来操心吗?管好自己的脑袋嘞!” “晓得啰。”褚央这才看到旁边站了一位面色愠沉的哨兵,“啊,厉博士也在啊。” 厉卿忽然间有些讨厌这个阴阳怪气的称呼,不咸不淡地说:“下午为什么要帮我挡子弹?” 也许是睡得有些昏沉,褚央惺忪的眼中满是倦色:“当时也没有细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厉卿借用赵培涵的话打断他,“我是哨兵,还需要站在你的身后?你能不能有点向导的自觉?” “什么自觉,花瓶的自觉?还是被你嫌弃的自觉?”褚央音量很低,用尖酸的语气说,“是你不配合在先,看不上我的精神疏导,擅自去行动。你是不是很享受做超级英雄的快感,要让我们所有人围着你团团转?” 赵培涵欲言又止,按道理来说,厉卿这种级别的哨兵确实可以无视褚央的指挥,相反,应该是他给褚央下命令才对。不过他也不太喜欢水泥哥,所以放任褚央继续输出,退出战场。 厉卿眉心紧缩,刀刻般的薄唇更是抿成锋利弧度,冷眼看着褚央。褚央不愿刚醒来就和厉卿吵架,收回变色龙精神体:“你们都回去休息吧,我再坐会就走,不用管我。” “你着急回去干什么?”厉卿拦住他,“医生让你今晚留下来过夜。” “不行,我要走。” 褚央看了眼时间,已经七点了,离九点不到两个钟头。他掀开被子,孱瘦的小腿往下蹬,踝骨分明而纤细。 赵培涵知道他着急离开的原因:“厉博士,小褚家里有规矩,九点之前必须回去。” 父母双亡的褚央能什么规矩?厉卿忍住那股无名的焦躁,好歹没突破情商底线,将这句话倾泻出口。暧昧的门禁时间让褚央成为默念咒语的仙度瑞拉,急匆匆跳下南瓜马车,要变回那个脏兮兮的灰姑娘。焦躁的情绪演化为更强烈的愤怒,厉卿伸手要抓他的衣服下摆,却只感到绵柔的衣物拂过指尖,风一样地溜走了。 褚央回头对他说:“你救了我,我救了你,现在我们互相扯平,谁也不亏欠谁。” 厉卿正要开口与他狡辩,病房门忽然从外侧拉开。穿着休闲西装的年轻男人跑进病房,忙不迭撞上推门的褚央,焦急而心疼地大喊:“央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褚央低着头,被莫正轩抱进怀里,仔细检查了一番。哨兵语气充满了真切的关心:“我听说你出事了,有没有受伤?” 褚央推不开他,只得点头:“没事……放开我。” 莫正轩上次与厉卿见面还是那个雨夜,不记得哨兵的面容,以为他是陌生路人,只和赵培涵打了招呼,对褚央说:“是不是腿软?还能走吗?” “不用,我自己就行……哎!” 莫正轩听到汉街出事的消息,知道受伤向导被送到自家医院,火急火燎地赶来。他已经下定决心要重新追求褚央,自然不会错过任何机会。他让褚央揽着自己的肩,轻松将褚央背了起来:“我送你回去。” 褚央一听,也不好再拒绝了,晕乎乎地点头,软倒在他后背。莫正轩替他拿了手机和卫衣外套,走到厉卿身边,好脾气地说:“麻烦让让。” 厉卿没有挪动脚步,仅仅抬腿踹开门,与莫正轩擦肩。他身形高挑,浓烈的五官像是维纳斯亲手刻出的雕塑,英朗,但又挂着刻薄寒冷的微笑,看向莫正轩后背的褚央。 哨兵带着向导离开,两人仿佛亲密眷侣,身影消失在走廊阴影处尽头。 赵培涵很八卦:“厉博士不知道吧?这个富二代追了小褚两年,看样子要背得向导归嘞。” 厉卿没有任何反应,被他踢开的门却摇摇欲坠地晃了晃。他需要烟,玫瑰,百合,茉莉……什么都好,只要能被他点燃,释放出清冽的向导素,抚慰这颗跳动过于失常的心脏。他下意识往外套兜里摸去,却拿出一个小罐子。 是褚央的,当时他捏了个幻象替厉卿挡子弹,真身靠着厉卿的手臂,体力不济栽倒在地。厉卿以从未有过的速度将褚央打横抱起,冲进最近的医院,几乎威胁地逼护士为他检查。向导浑身都在发抖,手指凉凉的,因为低血糖而惨白的嘴唇泛着水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先生,请帮忙脱掉他的外套。” 厉卿和护士一起给褚央脱衣服,他卫衣兜里的镇定剂就这样掉了出来。厉卿拿到眼前看清那行英文,明白褚央刚和一个哨兵度过了结合热,眼神有些露骨的寒。 “唔……” 厉卿听到他鼻腔里发出哼声,低头靠着他的耳朵:“饿?” 褚央真的很难受,头晕目眩。厉卿没有随身携带什么高热量食物,恰巧从裤兜里翻出一颗糖果,塞到褚央的嘴里。褚央的舌尖划过他的指腹,像是带着软刺,令他泛起酥酥麻麻的痒意。 褚央用雾蒙蒙的金色眼睛看着厉卿,神情恍惚:“你怎么也有这种糖?” 厉卿离他更近些:“‘也’,是什么意思?” 向导不说话了,闭眼喘了一口带着水果香的热气。变色龙的领地意识很强,他的精神体被厉卿抱在怀里,像是凭空给人家送去软肋,隐隐有些依赖地往哨兵靠:“好累……” 哨兵把镇定剂收进自己的外套里,抓着褚央的手腕让护士给他扎针。褚央下意识要躲,裸露出胸口的大片肌肤,锁骨处的血痂就这样映入厉卿眼帘。 厉卿面无表情,将他手腕捏得青紫,留下更重的、难以消退的指痕。黑色环扣紧紧缠着他的手臂,像诅咒,更像滑稽可笑的无用约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