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传来优雅华丽的舞曲,月色被盛进孤独的酒杯,空气都有些醉了。光影落在厉卿棱角分明的侧脸,修挺的鼻梁让他看上去忧郁而悲伤。 但褚央明白这两种情绪绝对不会出现在厉卿的词典里,他是那样高傲自负。小提琴旋律悠扬暧昧,厉卿转身面对他,眼底恢复了熟悉的轻佻狂妄:“你会跳探戈吗?” “不太会……而且我赶时间。” 褚央想拿手机,却被厉卿抓住伸出的左臂,顺势挂到自己伟岸的肩上。褚央被厉卿搂住后腰,右手也被哨兵宽厚的手掌笼罩,慢慢举了起来。 钢琴声乍起,厉卿低头对他笑:“不要紧,探戈没有错步。” “这是真正的双人舞吗?”褚央挑眉,捏紧厉卿的西装外套,跟着他后退,前进,不小心踩到了厉卿的皮鞋。 “这样好的景色,又有乐团在楼下演出。”厉卿扶着他纤瘦的侧腰,“如果不能跳舞,未免太遗憾。” 舞曲行至高潮,褚央的手机响了,屏幕上出现了莫正轩的名字。褚央额头擦过厉卿的嘴唇,旋转着倒向他,再度向外分开。厉卿改变动作,收腕将他拉进怀里,冷眼看着不远处的手机。 “谁打来的?”褚央抬头问他,休闲鞋贴着厉卿的皮鞋后退。 “诈骗电话。”厉卿搂着他往另一个方向旋转,沉黑如墨的眼眸里尽是松弛的掌控感,“你必须九点之前回去吗?” “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已经停留太多时间,褚央感到继续待下去恐怕很难脱身,在舞曲落下休止符的瞬间松开手,脱离厉卿的怀抱。 明明相隔一步之遥,却仿佛世上最不可及的漫长距离。 “再见,厉卿。”褚央对厉卿微笑,声音里几乎分辨不出情绪,“祝你旅途平安。” 说罢,他推门离开阳台,匆匆往楼梯跑。因为害怕被厉卿追上,他慌不择路,有些冒失地撞上一位大提琴手。 “啊!”褚央连忙给被撞到的琴手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您没事吧?” 琴手始终低着头拿东西,像是很生气。褚央帮忙一起捡曲谱和稳定架,收拾好了递到他身前。 “您好?”褚央不得不再叫了声,“请问有损坏的吗?” 琴手终于动了动,颈骨像是生锈的钢铁,咬合着干涩的齿轮,一节节抬起脑袋。 向导的本能使褚央察觉到危险,他下意识往旁侧看去,却被琴手猛地揪着衣领摔倒在地,径直与他对视! “!” 幽蓝恐怖的深色瞳孔射出利剑般的目光,琴手,不,应该称他为幻术型向导,露出无比阴狠扭曲的笑容:“找到你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褚央呆呆地望着他,失去抵抗力气。 毫无防备地承受了幻术型向导的精神攻击,褚央感到脑袋里插进一把刀片,疼得快要裂开。他躺在床上依稀睁眼,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咳咳……” 手指在掌心掐出月牙形的伤痕,褚央强迫自己清醒,看着面前的向导,咬牙切齿地说:“……左潇。” 名为左潇的向导闻声回头,来回打量着地上的褚央,斯文地微笑着:“怪不得我一直没有找到你,这张脸……应该不是你真正的模样,对吗?” 褚央虚弱地咳嗽两声,声带像是浸了酒液,飘出虚无的音节:“你明知故问。” “我怎么会知道呢?你身上的秘密比你爸爸妈妈加起来还要多,真是他们最宝贵的结晶,完美的礼物。”左潇踱步到褚央身边,坐在床沿边,俯身抚摸他的脸颊,“让我看看你的样子,小可怜。” 褚央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却实在提不起力气反抗。九点到了,仙女教母赐给灰姑娘的咒语就要失灵,而他也将失去全部伪装,变成脆弱易碎的玻璃制品。 知道褚央会有这般反应,左潇并不着急,悠闲自得地看着他:“让我来猜猜,你每天强迫自己维持这种形态几个小时,没有副作用吗?噢,应该是有的。对本体的压抑会让你活得像个吸毒者,越是想要隐藏,就越会渴望得到……” 手套轻拂过褚央的唇,他扭头不看左潇,却无法阻止声音继续传到耳朵里:“别忘了我也是向导,我比你更清楚这种做法有多阴损。可你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呢?你完全可以来找我呀,我一定会帮助你的,小可怜,你们一家都这么犟,这么固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闭嘴!”褚央深恶痛绝。他的视线开始模糊,四肢酸软乏力,每个细胞都叫嚣着欲壑难填,汗水滑过他颈窝的冰肌玉骨,湿透了衣衫。 “所以你也在害怕,害怕被塔发现,害怕被抓走做军妓,害怕被当成牲畜一样供人泄欲。”左潇对他耳语,“我来救你了,小可怜。你的妹妹和你一样,美丽而愚蠢。” 褚央遽然睁大双眼,奋起掐着他的脖子,咬牙切齿地说:“你对小璇做了什么?” “别着急,我什么也没做。”左潇拨开他软若无骨的手,将他推到床上,“只用了一些小伎俩,就把她骗得团团转——啊,这感人至深的兄妹情,我会带你去找她,然后一起离开。” 褚央看着他拿出熟悉的针管,登时感到五雷轰顶:左潇为什么知道家里有药?他什么时候去家里拿的?如果他手里拿着药,那自己注射的是什么? “你当然不会发现药品已经被我掉包,因为我的精神力远在你之上。”左潇端详着针管,“我暗中观察你很久了。” “汉街那次……”褚央拼命说完一整句话,他的大脑已经已经转不动了,“也是你?你和你的黑色鸢尾,还能死灰复燃?” “我让手下过来拿点东西,没想到他们发现了你,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左潇放下针管,打量着灯光下的褚央,不由得惊叹,“孩子,你长了一张勾人犯罪的脸。游走在那群哨兵之间,你就是披着狼皮的小羊羔,玩火自焚。” 褚央没再说出任何有意义的词语,喘息着闭上眼。左潇给他重新打了一针,维持他半发情的状态,但不至于完全昏迷。这管药剂破坏了褚央的精神力,让他再也无法创造出平日那般的伪装幻象。 “好好感受这个夜晚吧,你自由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拿着褚央落下的手机,厉卿有些烦闷地走进电梯。粗心大意的向导,连手机都能忘,害得他接了莫正轩的电话,两个人隔着网线吵了一架,互相人身攻击。 电梯门正要合上,一只干净的手探了进来。西装革履的大提琴手冲他点头致意,背着黑色琴包走进电梯,站到厉卿右边。 没有任何理由的,厉卿感到更加不爽了。他屈尊降贵地往左侧迈动半步,一边点燃玫瑰烟,一边看着镜中的大提琴手。长年练琴的人手上有明显的琴茧,站姿挺拔优雅,西装被肩带勒得有些深,印出几道褶皱。 厉卿眯着眼睛,有些玩味地再看了两眼。 不对,不是乐手。大提琴的重量一般为10公斤,加上琴弓与配器最多不超过15公斤。可这人的后背直得过分,像是为了负重而不得不腰背发力。从肩带压力判断,他的琴盒里不是大提琴,应该装着别的,比如……尸体。 火光吞噬了玫瑰花烟,厉卿安静思考着:难不成遇到同行了?为什么他一眼就能看出来,因为他以前经常这么干。可这事在国内不归塔管,他也没闲心与这位同伴交流分尸经验,就装作不知道吧。 粉色烟雾弥漫,渐渐飘到了琴盒四周。电梯即将到达顶楼,厉卿却听到细微的、属于生物的呼吸。 轻轻的,像羽毛撩拨他的心弦。 他听到求救的声音。 哨兵顿时绷紧手臂肌肉,丢掉刚点燃的玫瑰烟。大提琴手侧头扫了他一眼,看清厉卿的面容,脸上闪过昙花一现的惊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砰——” 琴盒从他肩膀滑落,掉到地上,发出一阵闷响。厉卿捕捉到更清晰的抽气声,挑眉看着大提琴手:“里面装的什么?” “琴。”乐手镇定如旧,风度翩翩。 “会动的琴,还是会说话的琴?”厉卿把琴盒提起来,没有还给他,“我能打开看看吗?好奇。” 大提琴乐手默默地望着他:“可以,不过请快点,因为我赶时间。” 厉卿拉开拉链顶端一小口,没有发现端倪。他顿了顿,还给乐手:“抱歉,我……” “不要……”琴盒里突然传出熟悉的声音,沙哑着对厉卿吼,“不要看他的眼睛!” 电梯门开了,狭小空间内的气温降至冰点。 厉卿陡然抢走琴盒,将大提琴手一脚踹出电梯。他徒手撕开琴盒的黑色绒布与保护罩,发现里面蜷缩着一个人。 “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厉卿心底的不安越来越强,呼吸变得尤为急促而粗重。他劈开琴盒,一道白皙的身影滚了出来,瘫软在地上剧烈喘息。他的脸颊已经汗湿了,白里透粉,仿佛雪地里盛开的蔷薇。 大提琴手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扑进电梯要抢人。厉卿像是被争夺配偶的兽王,抱着少年发出压抑示威的怒吼,一脚踢开他。 “别打。”少年用最后的力气攥着他的西服领,“快走……” 厉卿低头看他,当即失去呼吸。他见到一双极美的亮蓝色瞳孔,像是海洋的战歌,天空的怜悯,宇宙之主施舍给他最瑰丽璀璨的惊鸿一瞥。他曾在昏暗的地下室见过,如今这双蓝色眼瞳神迹般地回到他怀中,泛着春潮与泪光,凄楚哀切。 而少年的身上,穿着厉卿刚刚见过的、属于另一个人的外衣。 “褚央?”厉卿死死搂着他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想要确定这是真的,“你到底是谁?” 为什么褚央长了这幅陌生的面孔,为什么他的眼睛是幻术型向导才会有的蓝色? 褚央下巴靠着厉卿的胸膛,蜷缩在他怀里:“带我走…” 厉卿猛拍电梯按钮,把左潇隔绝在外。一切杂音都被屏蔽,厉卿将褚央压到电梯镜面上,掐着他的下巴逼他抬头。褚央发出惊呼,瘫软在哨兵制造的禁区内呻吟,头顶钻出雪白小巧的猫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