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久,左潇带着杨菲菲过来找到楚扬。小家伙已经安稳入睡,071像揣着随时可能引燃的炸弹,表情有种生硬的决绝。打开的房门漏了几缕光线进来,071惨白的皮肤上满是伤痕。 “哎,这孩子……”杨菲菲从071手中接过楚扬,071食指挂在他后背衣领处,犹豫两三秒后松开了。 左潇用看腐尸的目光扫了071一眼,嘴角噙着轻蔑的笑:“也不知道他怎么跑到这里来的,还好071没有伤到他。” 杨菲菲低头看着坐在墙角的瘦弱男孩,有些同情地说:“这是你的‘成功品’?” “失败品。他的性格太孤僻,智商很高,可惜脑子不太正常。”左潇不喜欢071,“我没有教过他说话,但是他居然会一点点法语。” 左潇以为071听不懂中文,071却能看懂他脸上疾首蹙额的厌恶表情。 “他的精神体是东北虎?”杨菲菲走到071身边,释放出柔韧的精神触丝安抚他,“他也是天生哨兵吗?” “他的父本基因来自一名以色列哨兵科学家,母本基因来自中国大连的某位女哨兵。”左潇回想片刻才记起071的“父母”,毫不在乎地耸耸肩,“无所谓,反正他马上就要被销毁了。” 杨菲菲为这样冰冷的词语感到心惊胆战:“销毁?你要杀了他吗?” “他的出生就是为了给099号提供实验样本,这是他的宿命。”左潇示意杨菲菲离开房间,“099号会亲手割断他的脖子……” 房门紧闭,那样珍贵的光线仿佛不曾来过,071的世界重回黑暗。左潇的声音渐行渐远,071慢慢垂下头,感受怀中顷刻变冷的温度,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不想死了,他想活下去。 他还想抱一抱这个小家伙。 “到了,099号。” 左潇停在走廊尽头的房间,楚逸已经在那里看了好些时候。他无法抑制地皱起眉,对着玻璃窗沉思不语。 “逸哥。”杨菲菲走到丈夫身边,小声说,“阿潇做了什么?” “黑暗哨兵。”楚逸微微扬起头,杨菲菲看到玻璃窗内的景象,瞳孔皱缩。 十几台手术机器围绕着一个男孩——不,应该称其为少年。他的皮肤布满棕黑色鳞片,手指又尖又利,身体如蛇般畸形而扭曲。左潇在楚逸身边站定,言语间透露着自负与兴奋。 “099号是我用基因编辑创造出来的最完美哨兵,他的精神体是眼睛王蛇,我还给他移植了一小段豹猫基因。” “豹猫基因?”杨菲菲重复了一遍,“你想让他拥有猫科动物精神体才具备的兽化能力?” “是的。”左潇按下按钮,唤醒沉睡中的099号。眼镜王蛇哨兵咧开嘴,尖利的獠牙已经泌出毒液,目光幽冷如铁,“他是最接近黑暗哨兵的优质种。” “你想凭空创造出一个黑暗哨兵?这未免太异想天开!”楚逸仔细观察房中哨兵的精神体,“你我都知道,黑暗哨兵的诞生条件极为严苛,不但需要万里挑一的身体素质,更重要的是……直面生死危机,以及近乎毁灭性的精神刺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学术界有关黑暗哨兵的争论时至今日还在继续,但学者们普遍同意,成为黑暗哨兵需要经历堪比掏心挖肺的剧痛。战争年代有许多哨兵丧失伴侣,联结断开的瞬间他们会暴走狂化,最终大多因不忍痛苦而选择自尽,能坚持着活下来的哨兵人数约等于零。 “是的,所以我给了他最完美的躯体。”左潇用爱恋的目光注视着自己创造出来的孩子,“他从出生开始就接受生长激素注射,目前身体条件已经可以比肩成年哨兵。我给他挑选了一个向导,每次他们见面的时候,我会给他注射苯乙胺,让他尽快爱上那个向导——他们在两个月前完成了最终联结。” 一只雪兔掉进玻璃房,被巨型蛇尾卷了起来。杨菲菲身形晃了晃,她被左潇的话语震惊得快要呕吐:“你说什么?” 楚逸面色铁青:“左潇,你疯了吗!这样的实验别说在中国,伦理审查协会都不会放过你!” “伦理?师兄,你认为我的实验资金是从哪里来的?”左潇阴狠地笑着,“生物基金协会通过普大对我直接投资,他们比我更想看到实验成功!美国人也怕啊,前段时间的911事件让他们慌了,他们需要黑暗哨兵。” “其实你们也清楚,世界上有许多国家都在研究黑暗哨兵,包括中国。”左潇看着楚逸的侧脸,“能让伦理审查协会停摆的不止经济利益,凌驾于法律之上的是什么?是政治,是战争。就算我停手,此时此刻也会有无数099号诞生,他们就是新时代的人形原子弹,一人可敌千军万马。” 楚逸用锐利的金瞳凝视着左潇,言辞恳切:“所以你要为美国做事吗?” “我不为谁做事。”左潇对他微笑,“我要让他们下地狱。” 杨菲菲深吸一口气,紧紧搂着楚扬。玻璃窗内的哨兵已然完全苏醒,缠着他的雪兔向导,亲昵地与她拥吻。 “今天请你们来,就是想让你们见证这一伟大时刻。”左潇看着沉醉恋情之中的099号,不知想起了什么,语气有些哀伤,“来吧,我的好孩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要!”杨菲菲想要阻止左潇,他却更快一步按下红色按钮,雪兔向导开始猛烈挣扎。099不明所以,以为她哪里不舒服,茫然地用满是鳞片的手掌捏住她的耳朵,嘴里念叨着意义含糊的音节。 雪兔向导吐出鲜血,长长的耳朵耷拉在脸上,逐渐失去呼吸。099愣在原地,怀抱着一具冰冷的尸体,像是失去海风的帆船,一动不动地,麻木地看着她。 “嘶——” 他吐着蛇信缠绕向导,双目充血鼓胀,身体肌肉异常地炸开。在场三位向导都看出他的精神壁垒在塌缩,他的神智被愤怒蚕食,沦为狂躁的野兽、暴怒的嗜血猎人。 杨菲菲靠着楚逸发抖,变成小猫的楚扬蹲在楚逸的肩上,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景象。 “他已经变成黑暗哨兵了?”楚逸哑着嗓子问。 “……”左潇没有说话,用奇异的热切目光注视着099号。他按下其余按钮,走廊的房间全部打开,一道特别加固的铁门将他们隔离起来。 “去吧,乖孩子。”左潇对099说,“你的兄弟姐妹们都等着成为你的祭品,让我看看黑暗哨兵的实力。” 暴怒的099号发出刺耳嘶吼,他甩开一众机械手臂,冲出房间,猩红的双目喷着热气。理智全无的他此刻全然被杀戮基因主宰,冲动而野蛮。他闯进098号房间,三秒后衔着一只断手凯旋,紧接着破开097号的门,房间里很快传来幼童的尖叫,血液将玻璃窗喷得鲜红如砂。 096,095,094……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门一扇扇打开,血液将实验室走廊的地面染得通红,此起彼伏的叫声让杨菲菲感到如坠炼狱。她不忍直视,低声央求左潇快停止,左潇却漠然看着099残杀手足,一遍遍咬开那些孩子们的身体,鲜血浸湿了他的头发。 “左潇,你这个疯子……快停下!” 楚逸抓着左潇的肩疯狂摇晃,恨不得一拳砸到左潇脸上让他清醒。099号的壮举还在继续,他用难以想象的速度杀死072号房里的哨兵幼崽,蜷曲着蛇身冲进071号房。 “喵呜!” 楚扬也被吓坏了,不由得竖起尾巴叫了一声,变成小孩的模样伏在杨菲菲肩上大哭。哭声穿过走廊,被风带进071号房间,回荡在空旷的黑暗里,沉淀出死寂。皮开肉绽的声音响彻整个地下室,所有人都听到了血液喷涌而出,听到骨头一节节碎裂的声音,闻到了浓重的腥气。 十秒钟过去了,099号没有出来。 一分钟过去了,099号依然没有动静。 三分钟过去了,099号杳无音讯。 左潇脸上凝固着笑容,他皱眉冲着071号房喊:“099,你在磨蹭什么?” 楚扬泪眼汪汪,哭着看向刚刚离开的房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砰——” 铁门被踢开,坠倒在地,发出不堪重负的闷响。一只血淋淋的手伸出071号房,阴森的白骨尚能看出虎掌的形状,又青又紫,被毒牙咬过的伤痕刿目怵心。 紧接着,鲜红的手臂探了出来。071号强撑着一口气,血肉模糊的上半身匍匐出房间,像是从阿鼻地狱里爬出的恶鬼。他的身上挂满了铁链,手臂静脉有大大小小的针孔,身形干瘦,好似锋利至极的刀。 “071?”左潇大惊,“你把099……怎么了?” 071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他沐浴着恶魔的血液,亲手折断了哥哥——也许他们是这样的关系——的脖子,用铁链将他绞死,直至他不甘心地咽气。071举起099死不瞑目的头颅,扔到左潇脚边,冷漠地巡视全场,最终将视线定格在杨菲菲肩上,看到哭泣的楚扬。 在耀眼刺目的灯光下,他的蓝色瞳孔像是世间最亮的灯塔。071号死死盯着楚扬,贪婪地将他的模样刻进心里,刻进那沸腾血液里的每一次脉搏,每一次心跳。 071下定决心,这双美轮美奂的蓝色瞳孔,将会成为他凉薄人生想要活下去的第一次信念,跨越沉沦的一切、向着永恒开战的军旗。* “原来是这样。”071对自己说,“我记住了。” 他永生永世都不会忘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褚央喘息着睁开双眸,眼前闪过无数画面。昏暗的地下室,血流成河的走廊,扭曲泛白的指骨,坚硬冰冷的怀抱…… 脑袋疼得快要炸开,他不由得抬手扶着太阳穴。手背的针管从静脉里滑落,他看着枕巾上骤然出现的红点,呆愣地反应过来自己躺在医院里。 这是哪? 房间门被推开,两位碧瞳向导走了进来,看到褚央醒了,惊喜地说:“噢,小褚,你醒啦?” “咳咳……” 褚央想要开口,张嘴却被自己呛得咳嗽,虚弱地躺了回去。两位护士赶紧替他重新扎针,然后倒了一杯温水放在床边。 “谢谢……这是哪?”褚央咬着吸管,窗外的景色对他而言十分陌生。 “这里是重庆,IGA的四大分部之一。”其中一位向导对他和蔼地笑,“你要是再不醒来,我们就要把你送到莫斯科了。” 褚央赶紧挣扎着坐起身:“重庆?我怎么被送到这里来了?” 两位向导对视片刻,用尽可能和缓的语气说:“小褚,你先好好休息,别的事情都不用操心……等你把身体养好了,我们会帮你清洗联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联结,什么意思? 褚央舌尖舔过干裂的唇,他迟钝地感受到身体各处传来的疼痛:后颈与耳侧像是被野兽撕咬过,双腕都缠着厚厚的纱布,根本无法用力;大腿根部有明显拉扯感,也许是韧带拉伤了…… 还有小腹与下体难以忽视的隐痛。 褚央不顾向导们的劝阻,拆掉针头往厕所跑。他掀起睡衣摆,往下脱掉半截裤腰,镜中出现了万分惊悚的画面:墨黑色线条从他的腿根缠绕而上,绕过青紫交加的侧腰,消失在他无法看到的后背。 是刻印,与哨兵最终联结后才会出现的刻印。 他与谁最终联结了? 褚央缓缓抬起头,镜中的他跟着抬头,露出修长的、布满吻痕与掐痕的脖颈。他的皮肤被各种瘀伤掩盖了原本的雪色,左耳垂出现一个血洞,眼角处多出一道结痂的伤,像是有人用刀子划出来的标记。 记忆闪回,光影重现。褚央看到某次落日黄昏,他与哨兵相拥着躺在沙发里,哨兵想要用匕首挖出他的眼睛。他们缠绵着说了许多话,最后哨兵把他抱到浴室里,在他耳边开口: “记得来找我,我没有多少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