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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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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一出,宴上静了片刻,抚琴的侍女也适时地停止拨动琴弦,最后一个音悠悠转转,渐渐平息。 段小双再有两步就要下了台阶,此刻却再难踏出一步。 连珩还是认出了他,不仅如此,还故意说出这番话来戏弄他! 他知道他不能拒绝。 他甚至能够感受到凝聚在自己身后的目光,轻飘飘的,带着十足的玩味。 他咬紧了后槽牙,整张脸绷得很紧,面部线条显得更俊俏,待他转过身,已换了副表情,木然地垂着眼皮,颈边的黑发都显得死气沉沉。 木达勒本想说些什么,刚吐出一个字节,余光却瞥到连珩身体微微前倾,不由一顿。 这是对某件事物极为感兴趣的姿势,木达勒很熟悉,他曾在许多人身上见过,甚至是自己面对某一种香引时,总会忍不住靠近嗅吻,好奇这香引中有哪几味材料。 连珩是为了什么? 木达勒呷了口酒,朝抚琴的侍女看了一眼,收回目光时,琴声再起,笙歌阵阵。 连珩毫不避讳的将目光落在那道向自己逐步靠近的身影上,他偏要这样做,好让段小双如芒在背,最好是不堪忍受地抬起头,露出那副忍而不发的表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段小双没有。 连珩隐隐有些失望。 段小双听话地走近了,动作轻慢地半跪在桌前,他手拿青玉壶,白皙的腕子抖也不抖,稳稳的斟满一盅酒。 自始至终,段小双一直垂着眼皮,视面前为无物。 连珩看着他做完这一切,便已经准备起身离开,于是他终于收回目光,将那盅酒一饮而尽,薄唇上沾了酒渍,目光似乎也有几分酒气。 “本王让你走了么?” 段小双的动作几不可微的一顿,又回到了原处,也借此压了一下心中的冲动——他刚刚真的很想将酒泼在连珩脸上。 他还要再次为连珩斟酒,但是这一次,他的手腕上搭了一只手。 连珩在握住他的手腕时就有些后悔了,他不应该这么做,但却没有松手,因为松手反倒显得他胆怯。 段小双也并非毫无反应,他手一抖,清冽的美人春洒在桌面,酒香扑面而来,段小双避无可避,可他依旧不想抬头。 连珩收紧了力道,掌中的手腕已经泛红一片,他曾将其折断,自然知道如何激起更深的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所以他毫不收力,面上却云淡风轻,嘴边噙着一抹笑意,看着手掌下的人颤抖、压制,他的笑意不减。 段小双鬓边出汗,被死死钳制住的手掌痉挛不止,疼痛钻心,他咬着唇,不发一言,终是脱力,手中拿着的青玉壶坠下,在毯子上滚了两圈,无论是否碎裂,都可惜了壶中的美人春。 宴上无人因为这声异响而抬头,木达勒也没有,所有人都对台上发生的一切置若罔闻。 段小双的半边身体几乎麻木,他不由得往前一倒,又立刻膝盖施力,撑起身体,终于抬眼,眼底氤氲着一片痛苦之色。 他不得不轻声说:“放手……” 连珩非但没放手,反倒拉着他的手往自己的方向一带,二人之间只隔了一张矮桌,已不能再近。 他道:“普天之下,还没人敢这么命令本王。” 段小双突然露出一个虚弱的笑:“那怎么办呢,王爷,你要是不高兴,早就该杀了我。” 连珩也笑,他的笑极淡,“那多没意思。” “王爷的喜好还真是……”或许是因为疼痛的折磨,段小双说话很慢,“令人不敢苟同。” 连珩嗤了一声,终于放开了他,说道:“无妨,他人之言如何比得上你切身体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的手没有收回,而是再次向前,似乎是打算触摸段小双的脸颊。 在他靠近之前,段小双微微偏头,警惕的躲过了他的手,连珩的手悬在半空,眼底浮现出嘲弄的笑意。 “自作多情。”他说。 段小双闭上眼,当做没听到,颈边的头发被拨开,继而被连珩随意地拂在背后。 脖颈上的齿痕并不明显,他当时咬的位置靠下,被衣领挡住了一部分,连珩心痒,便伸手想要一探究竟。 段小双自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他挡下连珩的手,道:“王爷又要说我自作多情了。” 连珩放下手,意有所指地说:“看来你恢复得不错。” “只要没死,怎么活不是活。”段小双不会去特地去想,即使他知道这是连珩故意提起,便道,“我这么说,王爷觉得失望了?” 连珩一笑,修长的手指间把玩着白玉酒盅,慢悠悠道:“怎么会呢,小段老板生性豁达,不过是同男子交媾这样的小事,自然不会介意。” 段小双哑然,眼睫颤动,面上发白,想必是压着内心情绪翻涌,好半晌才长吸一口气,捡起毯子上的青玉壶。 连珩半眯着眼,将酒盅放下,手指轻叩桌面,“斟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段小双垂着眼,膝盖已经支起来,“没酒了,我再去取。” 连珩知道他想的是什么注意,哪儿会让他走,却按捺不发,只抬眼看着他, 待段小双彻底站了起来,颀长的身段拢在轻薄的衣裳里,赤脚而立,因着久不见光,脚背透着莹白,脚踝筋骨分明,瞧着一只手就能握住。 连珩动作很快,段小双转身的间隙,他已经抻出手,拉着段小双的手臂,用力一扯,将其带进自己的怀里。 连珩并非闲云野鹤的潇洒王爷,少年时就在行伍间历练,力挽长弓如满月,行军打仗的几年,更是精进不少,更何况段小双完全没料到他会突然发难,都不用连珩使力,他已经要站不稳了。 “你!”段小双跌在他的怀抱里,挣着便要起来,腰上忽然搭上了一只手,竟将他所有的动作都按了下去。 连珩另一只手扶着他的肩膀,道:“如果不是我扶着,你就摔了。” 段小双缓缓平息,说道:“多谢王爷,我这就去为王爷取酒。” 连珩却拿走了他手里的青玉壶,晃了一晃,垂下目光,正和段小双对视,“你撒谎啊,这里面明明还有酒。” 二人离的实在太近,段小双心生厌恶,又撞上他的目光,立刻慌不择路地撇开眼。他向来不畏惧和人对视,这一眼却有些受不了,只是还未待他想太多,已再次被人捏着脸扭了回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话。” 连珩面露不虞,眉眼笼罩了乌云一般,而他很少会将情绪表现得这样明显。 段小双很快反应过来,鼻息间的酒气浓郁,他定定的看着连珩俊美的脸,一字一句说道:“王爷,你喝醉了。” 连珩静默一瞬,浓墨点就的五官一颦一笑都极为摄人心魄,他轻叹道:“可惜这么好的酒,无人与我同醉。” 段小双内心简直要将连珩骂了个狗血淋头,面上却温和一笑,趁机挣脱他的桎梏,说道:“王爷若不嫌弃,我陪你喝。” 怀里一轻,五指间穿过柔顺的青丝,连珩嘴角微翘,挥手道:“拿酒来。” 木达勒这个时候倒是耳提面命,令侍从搬了十数坛酒上来,眼神是半点也不偏斜。 段小双磨了磨后槽牙,不知道木达勒是否看到了他刚刚留的信息,今夜变故太多,他又难以脱身,明日又将面临什么,一切都是未知数。 一坛酒已经摆在了段小双面前,段小双目光沉静,自顾自地倒酒,接连饮了数杯,眉也不皱,好似喝的不是酒而是水。 连珩没有说话,要喝酒的人是他,但此刻他又像个局外人,注视着段小双坐在杯盏酒坛间沉默地饮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突然开口,蕴着醉意,“小段老板好酒量。” 段小双已揭开了又一坛酒的泥封,动作利落,这一次他给一旁的连珩也倒上一杯,“风津名酒,春花秋月。” “名字有何缘故?” 风津名酒众多,段小双最喜欢的就是这一味春花秋月,一杯下肚,却不知为何毫无滋味,一边回应道:“在春日百花盛开那一天炼酒取露,在黄昏之时封存下窖,历时四个春秋,在深秋圆月之时取出,和亲朋好友同饮一坛酒,花好月圆,所以有春花秋月之意。” 连珩偏了偏头,饶有兴趣地发问:“花好月圆?寓意是好的,却并不适合此刻。” 段小双却道:“并非深秋,也不是圆月,王爷金枝玉叶,我出身贱籍,这花好月圆四字怎么凑都凑不成,更何况,酒而已。” 言谈间,段小双已经喝了第二第三杯,“王爷多心了。” 连珩微微一笑,应了下来,饮了一杯春花秋月,说道:“我府中养了虎和鹰,却只有一株兰花,乃是禹州进贡的山中绿松兰,和一般的兰花不同,即使疏于浇灌,任它风吹雨淋,它也不曾枯萎。” 段小双饮酒的手一顿,道:“王爷很想要它死吗?” “不。”连珩放下酒盅,段小双又给他斟满,清酒晃荡,映着夜色苍穹,横云遮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只是想知道它因为什么而活。” 段小双眉毛一挑,说道:“世间草木如何活,它就如何活。” 连珩却摇头:“总归是不一样的。” “一株花,一棵草,又有什么分别?”段小双的声音有酒意却无醉意,“参天的树木和墙角的苔藓,看到的难道不是同一片天吗?” 连珩不置可否,已经移开了目光,淡声道:“总有它的特别之处。” 段小双也点点头,缓缓饮酒,道:“王爷说是就是吧,说不定王爷的那一株花确实与众不同。” 话已经说尽,连珩却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但非要说他想得到什么,他也不知道,或者这本就很难说清。 就像他也不知道段小双究竟是清醒还是糊涂,是一直不懂还是装作不懂,亦或是先懂了又要装不懂。 连珩确实有这样一株兰花,他却并不是个会侍弄花草的人。当时禹州一共送了三株山中绿松兰,此花只在禹州大山之中生长,十分罕见,据说盛开时会开出绿宝石一样的花朵,幽香阵阵,数月不散。 这三株兰花一株留在了皇宫,一株到了连珩的府邸,还有一株到了御史大夫梅应雪的府邸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连珩和他交际甚少,可在花期将近时听闻,梅应雪府邸上的绿松兰开花了,还引得不少人去看。 可他的那株兰花,毫无动静。 即使它后来开花了,在连珩心中它已不再特殊,自那以后,连珩再也没看过它一眼。 可有一天,在一场暴雨之后,他回府无意间一眼,他再次注意到了那株兰花。 沾满泥泞和雨露,叶片翠绿,茎叶纤细,好似一阵风就能将它摧折,但是风来雨往没有将它折断,未来的骤雨狂风或许也不会。 连珩心里兀然地又冒出一点怜爱的念头,很快又被他掐灭。 被他抛弃的东西,他绝不会再回头看一眼。 也是从那天开始,不,在很早之前他就有这个想法,那株兰花只是让他重新想起这一点。 他要找到一个特殊的、最好是世上独一无二的花,最好是足够美、足够灵,却不能太脆弱,还要引人注目,能让人看到就会心猿意马、蠢蠢欲动。令人眼红的,就足以说明它的好,而连珩也不会给旁人这样的机会。 他会掌控它的全部,哪怕厌烦了,也不会费很多力气,就能轻易地摧毁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再好的东西,他总有厌烦的时候,当特殊不再特殊,它和世上任一草木都没有分别,甚至连存在的必要都没有。 连珩一晃神,段小双面前的一坛春花秋月已空了,看着他还要继续喝的架势,连珩忍不住开口道:“还有十三坛酒,你要全部喝完吗?” 段小双缓了好一会,才说:“我全部喝完,王爷就能让我走么?” 连珩凝神注视着他,道:“不会。” 段小双动作一顿,将酒坛放下来,似乎叹了声,“不早说……” 段小双抬头看了一眼夜空,时间已将近,他对吹雪台外的一切都一无所知,这种被孤立在事件之外的感觉令他十分不好受。 酒气在他身体里翻涌,无疑是加重了他的急躁。 也是借着饮酒的缘故,他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不知王爷为何会在这里?” 连珩做事克制,酒量虽好却也没有多饮,那番话也是故意说给段小双的,只是他没想到段小双酒量如此好,不但不见醉,还能向他发问。 “我为何不能在这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连珩坐正了,反而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他用手撑着头,不答段小双的问题,眼神上上下下将段小双看了几遍,笑道:“小段老板打扮成这样,出现在这里,岂不是更可疑?这句话我应该问你才对。” 段小双知道他要这么问,便回答:“我来这里自然是为了找人,不换上这身衣服,是进不来的。” “是么。”连珩面上没有流露出可以任由段小双揣测的情绪,他就像不见底的深潭,段小双不会畏惧,但也不会主动靠近。他笑着道:“找谁?” 这两个字问的赤裸裸,落在段小双耳里宛如平地惊雷,他闭上眼,心里那点迷雾骤然褪去。 他捏紧的手指松开,睁开眼,看着神色淡淡的连珩,说道:“王爷看了我的那封信。” 连珩颔首:“是,又如何?” 他握着段小双的一缕发丝,继续道:“不止如此,我还令章齐帆回信于你,让你以为今夜我已离开风津。但是现在,我更好奇你来吹雪台是做什么?” 段小双默不作声。 可沉默终将被打破。一轻甲侍卫穿过觥筹交错的宴会,跪在连珩面前,道:“王爷,按您吩咐派出去的二十人车队,在风津城外三十里外遭袭!” 此话一出,满座寂静,按下琴弦时的余声亦显得唐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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