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檀急迫的想要翻身下床,却被谢濯翻身压住。 女人面色酡红,却还不忘反驳他:“我心里有没有你,重要吗。你心里没我,这才是重要的。”迷糊之际,她竟然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她的委屈,伤心,折磨,他何时看得到。恐怕,她失落时,谢濯怀里正抱着陈昭训做苟且事呢。 谢濯只觉箭在弦上,却因这句话强行拉紧理智。刚要说话,他转眼看到顾云檀那张巴掌大的小脸时,终于找到了缘由,也因此浑身难受。两只桃花眼里藏着跳跃的火星子,他就这样垂目看她,伸出手来,手背在那张动人心魄的脸颊上来回摩挲,顾云檀忽而怒目圆睁,终于忍不住了,直接咬住他的手。 强烈的痛感从他手上传来,他忙起身,顿时清醒不少。 反之顾云檀还跟着软绵绵的棉花糖一样躺着。 “你敢咬我?”谢濯偏头去看顾云檀,却发现她昏昏沉沉的,面色绯红不已,微张开小口微微吐气,声音干涩嘟囔道:“你如果是来睡觉的,那便快些,如果不是,你爱去哪儿去哪,管他陈昭训还是裴凤仪李承徽的……我也没空同你纠缠,做你想做的事之后,我就要歇息了。” 说着,顾云檀抬手还掀开被褥,露出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她这番话的意思再直白不过,谢濯坐在身侧,硬挺的眉宇揪起,眼里方才的火,霎时熄灭,他嗤笑一句:“你以为,我来找你,就是为了跟你睡觉。” “总不会,就是为了和我吵架,吵架也不能吵到床榻上来,不是?” 顾云檀阖上沉重的眼皮,便要伸手去解腰带,腰带很软很软,如玉脂白的手摩挲到腰带上的蝴蝶结,两根手指捏紧一根丝带轻轻一扯就散开了。她本就穿着宽松的襦裙,方才那般挣扎,襦裙也皱巴巴的往下坠,隐约露出锁骨下的一寸肌肤。 她咬紧牙关,却还是迈不出心里羞怯的那一步。只是解开了腰带,紧接着偏开脸不去看他。那微弱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消极:“我们之间,也就只有这些了。” 谢濯看着散开的腰带还有衣领,便伸手过去,指腹顺着锁骨滑落,一面说:“是吗?那你还留着那翡翠耳坠做什么?里面还有我写给你的书信,整整十八封,叠得整整齐齐,这么爱惜,想来也很喜欢。” 顾云檀捏紧手掌心,只觉得一颗心被剥开了,放在外人面前肆意观赏一样的难堪。 她瞪眼看向谢濯,顿时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是冰冷的,她咬紧牙关说:“回头我就把它烧了,还难为你记挂。” 谢濯听到这句话,神情微凝,那双狭长的眼睛里闪过一抹锐利,手上动作随之顿住,他侧眸看向那微弱的灯烛,灼烧着最后的灯芯,红蜡油顺着金色莲花灯托缝隙向下溢出。终于屋子里被裹进昏暗里,周围的一切悄无声,就在顾云檀两只眼睛慌乱无措试图发声时,谢濯靠着她躺下,伸手替她摘掉头上的木簪,她紧张地捏紧襦裙一角,一股熟悉气息慢慢靠近像是米酒醉香,又像是谢濯身上的淡淡松香,他的手绕到她的后脖颈,指腹随有些粗糙但好在动作轻柔,五指探入发丝里间,他抵着她的脸颊小心亲吻着,依稀里她听到了似是玉器的东西掉在地上发出的清脆。 …… 翌日。 云檀照旧在凉亭里作画,偶尔四公主回来同她拉话论闲,说着说着,就提起了那从蒙诏来的异域公主,皇帝有意将蒙诏公主留在宫内,后册封她为太子妃,可不知道是何原因,那蒙诏公主终日跟着那宁安王屁股后头跑,蒙诏公主拒绝了皇帝的提议,还说中意宁安王,宁安王去西边镇守疆域,那蒙诏公主就骑马追去了西边的都护府。直到宁安王回京,蒙诏公主不知道从何的了消息,也赶去了宁安王府。 当时,四公主还嘲笑道:“我早些年就听闻,蒙诏是女人家称王,蒙诏嫡公主又是蒙诏王的独女,终日娇生惯养温室花一朵,三哥此番是在劫难逃啦。” 顾云檀画了两幅菡萏,随后又将画纸用夹子挂在凉亭边的丝线上,如此这样能够干的快一些。此时,如娘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书信。 她接过来一看,便问:“又是宫外寄来的?” 如娘点头,“还是那什么梁先生寄来的。”如娘走过去,拿起一边的水壶浇花,密密麻麻的水滴落在一盆兰花上,她又问,“这个梁先生是到底是谁啊?已经寄了好几封信来了。” 顾云檀没当如娘是外人,便将和梁铮之前认识的事情告诉她。 听完这一番话,如娘一脸诧异,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当年的梁家还有后人。 这时,她放下水壶,忙上来问:“那梁家后生,为何来找你?” 顾云檀拿起画纸,对着未干的画纸吹了吹,“可能,他在梁家没了亲人,当年梁家和父亲关系匪浅,所以想来金陵城寻旧亲故人。” 这时,如娘忽然拧眉,走上前来,接过画纸,“寻亲?当年老夫人本来就不喜欢梁家,后来梁家没落,你和梁家后生的那一桩口头定亲便被老夫人作废。那场大火,将梁家老宅化为灰烬,他又有什么旧亲?我依稀记得,似乎是四年前,当夜大雨顾府门外来了一个男子,他自称是梁家后人,还提及了当年老爷和梁老状元定下的姻缘,不过…当时老夫人看都没看,便让家丁把他赶走了。”说到这儿,她的语气还多了一分抱怨来,“他现在突然又出现,还几番给你寄信,一点都不注意分寸,看来还是不死心!” 顾云檀:“四年前,梁家后人找过顾府?” 如娘点头道:“但梁家是被官府抄家流放,顾家就算是想帮也是无能为力,为了不连累顾家只能在出事之初即刻退亲,而且老夫人当年本来就看不上梁家家世,世代是书生无权又无势的,顾家乃是名门嫡出女儿岂能下嫁。” 梁如正化名梁铮,来了金陵城,让她意外的是梁铮还坦然入宫当四公主的乐师…… 如娘将画纸悬挂在丝线上,又回头看她,一面说:“檀儿,既然事情已经过去了,依照老奴来看,还是少和那个梁先生走得太近,这深宫里全是眼睛,没有不透风的高墙,流言蜚语伤人于无形,要是被有心人拿着这件事当话头传,又免不得惹得一身骚。” 顾云檀在画纸上提诗,一面写,一面回答。 “如娘你多虑了,梁先生曾是四公主的教书先生,不会做这样有失身份,不顾礼制的事,而且……他那人除了古怪点,倒也挺热心肠的,前几日在伯牙琴馆举行表演,他把赚取的款子全都捐给城里的善堂,由此看来,他应该是个心地善良之人。” 如娘摇头却不这么认为:“戏本上都说压迫穷苦百姓的富绅也会做善事,可还是有百姓暗自唾骂,看人不能看表面,保不齐那个梁先生就是个劳什子公孙诡。” 顾云檀勾唇露出一抹无奈的笑,“说他是公孙诡未必太过,梁先生琴律造诣颇深,是个不可多得的才子。” 如娘努努嘴:“是我多嘴了,毕竟是教习过四公主的师傅,只不过…梁家是流匪,少接触还是没坏处。”说着,如娘抬眼往四面看了几眼,抄起细剪,踩着小步子朝着东面的花架子去,又开始忙活起来。就在这时,小瓜从石子路朝凉亭走似乎是听到了如娘的话,便笑吟吟的凑到如娘身侧,挤着眼睛说:“如娘,你偏喜欢用戏本子上的夸张故事来唬人……”听到这儿,如娘动了动浑圆的身子,露出细长眼睛看小瓜,两条眉毛紧蹙,低声喝骂:“被官家抄家的,还有好人呐?” 小瓜吓得瘦得跟黄瓜的身子,倏尔一抖,随即又换了一副讨好语气说:“好好好,不跟您老磨嘴皮子,我照顾娘娘去。” 另一边,顾云檀见怪不怪,又拾笔蘸了蘸颜料,不过多时,冰清玉洁的一枝玉兰跃然纸上,旁边还提了一句:琼楼玉骨匿轻纱,疑是披月挂枝头。 小瓜不懂诗句,但也看得懂画作,放下茶盏,又给云檀倒了一杯茶,忙不迭说:“娘娘,难怪各宫娘娘都喜欢您的画作,就连奴婢也移不开眼珠子。” “小瓜,让你移不开眼珠子的除去常侍卫,原来还有我一份儿呀。”云檀接过杯子,打趣了一句。 话此一出,在东面剪花的如娘接腔:“哟!我说最近怎么老是满面春红的,原是背里思春呐!” 小瓜被说的忙垂下头,一面害羞说:“娘娘您怎的也拿人消遣。” 三人在凉亭里有说有笑。 眨眼间就到了夜里,云檀正在凉亭作画。 如娘从厨房里装了冰,随即用冰鉴装好,端去凉亭,一面拿小扇扇凉。又拿起手帕揩了揩脖间的热汗,骇怪道:“这三伏天,在地上放个鸡蛋都能摊成饼。” 小瓜从旁接了一嘴:“我听人说,那南来的公主,还真在宫里摊饼子还烤肉呢!” 顾云檀停下笔来,眼里露出一抹新奇来,“烤肉?” 小瓜忙点头,比手画脚的跟真的似的,“对啊,对啊,今日连青鸾殿的陈昭训也闻声去了,凝华殿里聚了不少人,都在看那蒙诏公主烤肉。” 听此,如娘连忙走过来一把将小瓜拉到一边去,冷着脸对她训了一句。 这才过来,查看顾云檀。 “檀儿,这小丫头就是喜欢说那些有的没的,你别放在心上,照我看陈昭训也活泛不了几天,她眼下虽然怀有身孕,” 云檀从中打断:“如娘,你别多想,我不过就是好奇,再说了小瓜只是提了一嘴陈昭训,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早就没想那事了。” “如此最好。”如娘看她神色淡然,这不像是心里不舒服,长舒一口气后,又去教训小瓜去了。 云檀回望一眼,便见如娘拉着小瓜一转眼就不见了。 又重新整理好思绪,拾起笔来,在宣纸上描摹。 最近,除了出宫去看伯牙琴馆的表演,就是同皇后娘娘一起抄写佛经,再就是又有几位后宫的娘娘来幽兰殿里约画。 这一日,云檀刚从四公主处回来,就见如娘一脸慌乱的模样过来,云檀刚想问出了什么事。 紧接着,就见太后的贴身宫女春华带人来,便要问罪名。 弄得幽兰殿内鸡飞狗跳,那一行人来了就开始四处搜。 不过多时,青鸾殿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东宫。 陈昭训的孩子没了。 事情是晚上发生的,据说陈昭训醒来之后,发现孩子没了,昏了好几次。醒来之时,趁着寝殿没有宫娥看守,悲痛欲绝兀自挂了白绫吊脖子,若不是与她同殿的裴凤仪见着忙将人救下,如若不然,眼下定是一命呜呼了。东宫皇嗣是要事,事情很快传到慈祥殿,当时太后正在抄佛经,知道消息后,刚要去青鸾殿查看,人还没走出殿门口,两眼一黑昏厥过去。 如此,既然要找到底是谁要谋害皇嗣,太后即刻着人,将东宫里里外外都搜了个遍。 后经太医查验,果然从陈昭训房里悬挂的一副百子祝寿图上发现了异样。 所以……宫女春华是受太后命令,前来幽兰殿特地搜查。 春华命人将搜出来的画作全都尽数带走,又说,“顾良娣有冤屈和供词便全都留到跟太后说,我也是奉命行事,还劳烦顾良娣去一趟慈祥殿。” 顾云檀吓得身子一抖,两只眼睛眨了眨,紧接着眼泪就住不住的往下掉,“冤枉啊太后,真的不是我画的,太后可以跟陈昭训对质,她没跟我约过什么百子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