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贪狼第一次跟在主子身边,而不是隐藏在暗处,这让他感到一丝怪异。不过想到一个多月前找到主子的时候,自己甚至为重新回归暗卫生活而产生不适应和排斥的情绪,他都暗自心惊! “就是前面了?”李木深看到有人影出现,估计那什么樱源乡快到了。 骑在马上的贪狼立刻躬身答道:“是。” 李木深又往那一片绿海望了几眼,如今到了八月,秋意将起,树木还浓绿茂盛,遮掩了其中人家的景象。 日光反射在银制的面具上,叫人越发辨不清他的神色。放下窗帘,李木深重新坐回马车。 车轱辘咕噜咕噜地转,很快,坐在车内的李木深听到了贪狼下马来请他下车的声音。“沐公子,到了。” “恩。”李木深轻轻应了声,然后掀开车帘俯身走了出来。他虽身份尊贵,现在微服也不作那些讲究,并没有要人扶着或者踩着车凳下来,车辕虽高,他也自幼习武,轻身一落潇洒利落。 他瞥到那写着“樱源乡”的石碑,字体遒劲大气,但也透着股肃正,据说是此乡乡长去向白山城知府求来的墨宝呢,拓刻到石碑上,为这樱源乡招来了更多文人雅士和溜须拍马、附庸风雅的游客。 此刻他们还在乡口,但李木深却下了车,只因为他想要见识一下贪狼转述给他的种种景象,毕竟他这暗卫生得嘴拙,十分好从他嘴里说出来怕也折成三分了! 临着石碑的是间小茶馆,有人瞧见他们下马,便小跑着过来招呼了。 李木深出门向来轻装简阵,这一行共三人,充作马夫的男人也是他的护卫,这会儿该护卫便牵着马车和贪狼骑的马,跟茶馆小二交接起来,去将车马寄放在茶馆,再疾步追上已经进到乡里的主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木深如同来踏青的公子哥,闲庭信步地踱着。 他发现这里虽然遍种树木,但分布得井然有序,并不会挤压行走的空间,对视野也没有太大影响。除却樱花树,其中也夹杂了其他树种,在这收获的季节,小儿们一脸馋相地围绕着果树上蹿下跳,瞅见他们便会好奇地张望一番,不过没有小地方见到生人的害怕,因为已经习惯了乡里常有来客。他李木深能多得两分注意,恐怕还因他脸上的面具吧。 “小兔崽子,又来捣乱!”一个老大爷扬起扫帚追着一个男童跑了一段路,终究是年迈了,最后只能气喘吁吁地铩羽而归,回到原来的地方,喘了两口,然后拿起扫帚将石板路上的泥土草叶扫开,平整的石板路重归干净。 樱源乡的主道都铺满了青石,更雇了老人来打扫,干净整洁得比那些大城也不差了,更不是李木深之前去过的乡下能比的。像那些村子,黄土地面,参差的杂草,一不留神就能踩到家禽畜生的粪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气味,一旦下雨,再霞姿月韵的人都会变成狼狈的泥腿子…… 但这些还只是表面的。 因需要大量的青石铺路和建造难民新房,樱源乡六村中的青石村这两年生意不断,家家富足。 而选了老人来做扫街人,虽然每日只给两文钱,但樱源乡的老人们却几乎是抢着要做的。毕竟五六十岁的老人,在古代都算是高寿了,小地方的营养和医疗更跟不上,人一老基本等于风烛残年,得靠着儿女赡养。 但如今他们却能找到事做了!一月下来也有差不多六十文的收入呢!人有事做就有精气神,而且再不用愧疚自己完全成了儿女的负担……钱不算多,但这种自我认同感是最无价的。 樱源乡这种从垂暮老人身上都洋溢出的活力,是李木深感触最深的地方。 此外还有很多值得说道的地方,都是他的暗卫告诉他的。比如此地的乡长亲自从山林中挖来了一些植物的种子,包括野菜、药材、野果等等,便宜卖给愿意种植的乡民。这些东西种出来除了自己果腹,还能卖到城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原本偏僻穷苦的乡村,不过两年,焕然一片低调的繁荣。 单从这些本事上来看,那个叫苍殊的青年便可叫人高看几分了,但,并不值得他亲至。他来,是为了此子真正最叫人觊觎的能力!而这种能力,他已经在潞城、在上官歆的身上,充分验证了…… “哎呀果然是谭公子啊,我就说像嘛!老林非说不是!” “大田你真是!”被叫做老林的汉子佯作不满地啐了同伴一句,然后一脸惊喜地看向贪狼,“您回来啦!” “谭烺”此人在樱源乡不比明星一样的苍殊,除了青竹村的人,并没有太多人认识他,不然从他出现,就该有无数人过来相认问候了。 贪狼快速地瞄了李木深一眼,见没有其他指示,便从善如流地跟两个汉子聊了起来,不过,他也只会冷淡的应答。“嗯。” 两人早就知道贪狼的性子,不以为忤,依旧一脸兴奋,不过也没有忽略贪狼身前的一个男子,除了对方气质不凡,那个面具更是引人好奇。 “谭公子,这位是……” “我的朋友,沐公子。” “哦哦,沐公子好。”两汉子友好地跟李木深问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恩。”李木深挂着惯有的笑,态度和贪狼是如出一辙的冷淡。 老林二人都忍不住腹诽,这谭公子性子冷就算了,怎么他的朋友也这个样子。不过比起这些,他们现在更想知道:“谭公子您回来了,那乡长,啊不,苍公子可是找到您了?他也回来了吧,他现在在哪呢?”说着,还期待地往贪狼他们三人的身后望了望。 却没想,大田叔这话一出,他眼前的两位冰山都愕然了。 “苍殊离开了?”贪狼立即问到。 这下换大田叔二人愣住了。“苍,苍公子没找到您?那这,这……他说了去找您的呀!您走了后,苍公子就带了个新乡长来,然后第二天就不见了……” 当时他们前任乡长的原话是:媳妇儿跑了,我追媳妇儿去了。 因为对方当时一脸无所谓还笑嘻嘻的模样,他们并不认为两人是真的吵架了,至于具体发生了什么,不是他们能多过问的。 新乡长是个温和宽厚的人,一切制度都沿袭了下来,樱源乡的人依旧过着让人羡慕的好日子,但是,所有人就是想念他们那个不着调的前乡长啊…… 李木深目露思索。 贪狼沉默不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两位汉子在这突然的沉默中茫然又尴尬,最后被李木深的护卫打发走了。 “要么是怕谎言揭穿逃走了……不过,我并不信。”李木深似笑非笑地看了贪狼一眼,他敏锐地发现对方因为自己这前后否定的一句话而心神变化。“所以他一定还留有什么讯息。” 而且,就算真是谎言,即便他还不知道对方是如何“预知”的,但那人能撒下这弥天大谎,必然是有这能量,有什么目的的,不可能就这么简单消失。 而如果对方真能预知,或者但凡会推理的人,都不可能算不出自己会来。 于是他问贪狼:“你想想,如果他留有什么讯息,可能在何处获得。” 一个地方瞬间出现在了贪狼的脑海里,他道:“主子请随属下来。” …… 贪狼带李木深到了那棵百年樱花树下。他看的有点出神,似乎那根枝桠上还躺着一个少年,几乎要忘了他身边还站立着他的主子。 而李木深则看着这样的他。 “唦唦——”有什么在树叶中穿梭的声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侍卫立刻警戒起来,倒是更加敏锐的贪狼十分淡定,他缓缓伸出了手,那东西似乎收到了某种信号,只见一个影子唰得投射进了贪狼的怀抱。 李木深定睛看过去,发现是只白罴幼崽。他想起来,贪狼说过,那苍殊有次进山,带回来一只刚出生的白罴,这小兽的母亲似乎是跟其他猛兽搏斗受伤去世了。 小白罴虽然从小被人类抚养,但到底野性难驯,而且苍殊也常把小家伙丢回林子里自己觅食,所以小白罴依旧凶猛,不大亲近人的。 而比起“严父”苍殊,小白罴显然还要更亲近“慈母”贪狼一些。 “胖达。”贪狼呼唤小家伙的名字。 熊猫在贪狼怀里“叭叭”叫着回应,很是欢腾。毛茸茸的样子,别提多可爱。 李木深看着这一幕,靠近半步,边道:“若那人留有暗语,这只……” “吱吱!!”却不料他的靠近,让小白罴突然暴起,朝他亮出獠牙。 侍卫滑出了利剑,贪狼抱着熊猫后退一步,似是避免让熊猫伤害到主子。 李木深没有露出什么情绪,只向来淡漠的眸子划过那依旧威慑着他的小东西,无悲无喜地评价一句:“到底是个畜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过这样,如果真留了什么东西在这白罴身上,也能避免被人随便拿走了。李木深倒是更相信了一点自己的猜测,不过还不等他开口让贪狼找找这小畜生身上是不是藏了什么,他们身后的林子里便走出来了一个童子。 那童子长得倒清秀,面无表情的样子和他的暗卫竟有几分神似。李木深自是知道,眼前这个大约十一二岁的童子,就是被苍殊捡回来的小乞儿了。那人倒真是喜欢捡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回来呢。 “白英听到声响过来,原来是谭先生回来了,那想必……”自称白英的童子转而看向戴着面具的李木深,“这位就是哥哥要我等候的客人了。” 刚刚猜测留言在熊猫身上的李木深:…… 白英一点不知道他的出现扇了别人一小耳光,声音没有起伏和停顿地响起:“这位公子,哥哥让我代为转告,若能在十月初十前找到他,他便答应您。” 答应什么,没说。 但在场的人都心照不宣,有所猜测。 白英口信送到,便离开了,没有人挽留他,李木深相信便是挽留也不会再有其他信息了。 “十月初十……”李木深沉吟。 为何,偏是这一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人,可是知道什么? 冷芒倏然掠过李木深的眼波。 后来,他们打听到,苍乡长离开得悄无声息,无人知晓他去往了何方。这在李木深意料之中,并不失望。 而这一切,可以说苍殊不知道,也知道。只是此刻的他,断然是没有什么闲情去关心千里之外的人或事了,眼下,他正在死皮赖脸地求包养,求个男人包养。 “朋友,少侠,英雄!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就捎带上我呗,我很好养活的~” 青年十分不耐,但还是好涵养地礼貌苦笑,再一次客气又坚决地拒绝:“苍公子,江某此去乃有私事解决,前途莫测,跟在某身边只会更危险。” 换做自己,肯定也会拒绝,所以苍殊心里头对青年道了句抱歉,不过嘴上还是没放过人家:“我一个身无分文,还被打断了双腿的残废,顶着这张被女土匪抢去做压寨郎君的帅脸,我觉得比起日后可能的危险,如今再没有比跟着少侠你更安全的选择了。” 他一摊手,苦情得很不走心,无赖得十分明显。 反正青年是没见过这等厚颜无耻之人,这么堂而皇之来当狗皮膏药吸血鬼,他都有些后悔救下此人了,平日里师兄师姐们让他少管闲事的教诲,头一回入了心。 “还请公子自重。”纠缠到现在,青年也终于冷下脸来,“我救了你,你不图报便算了,我也无需你报恩,却没想给自己惹上了麻烦。公子的遭遇确实可怜,但这却与某无关,你没有盘缠,我可以留给你十两银子,自此便是仁至义尽了,还望公子好自为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啊,仁至义尽了,若非自己是那个要抱大腿的,苍殊是半分没有异议的。 “唉……”苍殊比青年更为无奈地叹了口气。同样是求组队,自己和女主的待遇咋差距这么大呢,这到底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是多了一个把,还是少了个光环? “看来没张投名状是上不了少侠这条船了。”苍殊坐在床上,抬眼看向跟前正从腰间取下钱袋子的青年,继续:“若苍某说能带少侠找到碧心草…呢?” “哒。”钱袋应声而落。 苍殊最后一个字说得很轻,因为一柄雪白的长剑已经架上了他的脖子。 “你是谁?”一直还算友善的青年,此刻满目的杀气。 几乎凝成实质的杀气,第一次直面这等威胁的苍殊也有些惊到了。大概这一刻,他才有种自己确实是设身处地身在一个武侠世界的真实感觉! 比贪狼那次给他的感觉更甚数倍。 该说—— “不愧是天下第一江珵燕,这出手,着实让人惊艳。不过,我一介没有武功的残废,江少侠不必如此戒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从头到尾没透露过姓名的江珵燕,此刻却也不奇怪对方会知道自己的身份了。他不为苍殊的话所动,再一次问到:“你是谁?” 又来了,苍殊心道,自己都不知道是被第几个人第几次问到这个问题了。 “我是谁,江少侠若是好奇,不如把我留在身边调查?反正至少,我这里不还有点碧心草的线索可供利用嘛。” “你!”江珵燕感觉受到了威胁,从未有过的无赖式的威胁,像一拳打上了棉花,愤怒又憋屈。 他这个天下第一的名头,虽然只是年轻一辈里的谬赞、那些老怪物不屑一顾的虚名,但也确确实实是他无数次打斗拼杀占下来的名头,他出自名门正派,在外会行侠仗义,但这些美名之下,他也是实实在在的刽子手,他手里的人命,何曾少过! 所以这一刻,他确实对苍殊动了杀心。 不过,所谓威胁,必然是有让他姑且下不了手的理由。即便可能只是谎言,他也赌不起这条碧心草的线索是真是假!这是为师父解毒的主药啊,哪怕只要有一丝可能是真…… 握剑的手不断捏紧,江珵燕终究是抖了一下收回剑来,插进了腰间的剑鞘。只是他那一抖,苍殊耳边的头发被削下来一绺,飘然落到地上。 幼稚鬼。苍殊默默吐槽。 “既然阁下这么有能耐,不如即刻便启程罢,要和江某做交易,还是早些拿出江某要的筹码来为好。”因为不喜苍殊,江珵燕还故作轻蔑地扫视了一番,讥诮到:“看阁下不名一文,连收拾行李也省了,江某这便去备好马车,迎阁下大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年轻脾气真大,苍殊继续吐槽。 他也不生气,只神色懒懒地道:“打扰一下,江少侠好像忘了我这双腿还断着了,劳烦你再等段时日,去托人打造这样一副轮椅。”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一方叠好的纸张。 江珵燕琢磨那轮椅是什么东西,接过图纸打开来便立马明白过来,心道倒是个好用的物什。只是这墨迹还很新,说不得就是自己找来之前这人才画好的。 “原来阁下还是位匠师。” “雕虫小技而已。” 江珵燕一介江湖中人,对工匠倒没有太大的尊卑成见,一些能打造出神兵利器的大师甚至还会颇为尊敬。换个时机他说不得还会欣赏这样一位年轻的匠师,可惜…… “只是阁下,我为何要为你耽误这些时间呢?你既然知道的这么多,想来也晓得江某时间不多。” “不然江少侠准备之后就背着苍某行走?” “嗤,阁下想多了。”春秋大梦,得寸进尺! “那不就对了。江少侠放心,便是你跑去药神谷,经过重重考验后得到的结果,也不会比我告诉你的更多了。”苍殊像是没看到江珵燕越发犀利的视线,兀自说着,“而且,碧心草还要段时间才会成熟,你如今去了也得等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