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枕月不清楚傅时奚心里活动。 她只知道,这是她近来睡过最好的一觉,虽然睡到中途隐约听到厨房的声音,可她知道那是他,这让她无比安心地再度陷入睡梦中。 她本只想小憩一会。 却不想,再醒来时,天色都渐沉了。 开了免提的手机有几通未接来电,她神色慵懒地起床,散着一头微卷的乌发,穿了一条垂坠感极佳的睡裙,照着来电回过去,电话那端被接起,是年年软糯可爱的嗓音:“喂,姑姑,你找爸爸还是妈妈呀?” “找你爸爸哦。” 莫枕月也不自觉放软嗓音。 “我去帮姑姑叫他。” 紧接着,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声响起,郁曦和温和的声音传来:“月月,是到欧国了吗?” “嗯。” “那就好。”郁曦和道,“那你记得抽时间去定期做脑部检查。” “我会的。” “别光嘴上答应。你每次检查的单子都要记得发给我,而且我会让医生提前提醒你去做检查。”郁曦和严肃道,“这不是闹着玩的,记忆干预或多或少会对脑部产生影响。就算你记忆干预没成功,但到底是去做了好几次。不管怎么样,检查一定要做到位,以防万一。” 有时候郁曦和确实跟管家婆一样唠叨。 为了防止他再继续,莫枕月赶紧答应:“我保证,我一定会按时去检查的。” “行,有什么事,及时打电话给我或是念虞。” “嗯嗯。” “我等你和好的消息。”郁曦和道,“别再折磨自己了。” 莫枕月挂断电话后,在床边坐了一会儿。 自从除夕夜,接到傅时奚电话,在花园里灌酒痛哭一场后,她便决定要去做记忆干预。 她也确实去做了。 可是…… 莫枕月自己都没想到,记忆干预于她而言,根本不起作用。 醒来后,她依然清晰记得和傅时奚的点点滴滴,那些“痛苦”的记忆,深深扎根,留存在脑海中。 就连给她做记忆干预的医生都惊讶了。 一开始还以为是技术的问题,或许是哪一步出了错。 于是,在几位顶尖的医生合力之下,再一次进行了记忆干预。可最后的结果,如出一辙,她依然忘不掉,反而那些记忆仿佛被彻底淬炼,越发清晰明了。 不是技术的问题,不是医生的医术不精。 从始至终,是她忘不掉。 在第二次做完记忆干预,睁开眼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后,莫枕月彻底想通了。 如果注定忘不掉,如果对他的这份爱意已经深刻到连记忆干预都无法抹灭,如果无论是分隔两地还是重新在一起都是折磨,那么她想给自己和傅时奚一个机会去试试看,试试能不能将这段千疮百孔的感情修复如初,试试他们是否能越过孩子那个槛,能否真的背负着痛苦去快乐。 所以,在身体恢复后,她来了欧国。 莫枕月拢了一件针织开衫,推开门往外走,房间飘着淡淡的饭菜香味,她走近厨房,只看见温着的饭菜和处理好的水果,四周看一看,却没看到傅时奚人影,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莫枕月轻轻蹙眉。 没有第一时间吃饭,而是往门边走,一拉开门,果然看见守在门边的傅时奚。 她仰头问:“傅时奚,你一直在门口站着干嘛?” “……” “你是来给我当门神的吗?”莫枕月没好气地问:“还是说你觉得我这里是盘丝洞,我是蜘蛛精,你进来就要被吸干精气啊?” 怼完他,莫枕月转身进房间。 本来以为他会跟上,走了几步后,见他还站在门口,莫枕月压了压暴躁的脾气:“进来,陪我吃,我不想一个人吃。” 傅时奚并不是不想陪她。 只是怕逗留在这太久,又惹得她不开心。 但听她这样说,眼底闪过一道诧异,但到底还是跟了进来,看着空旷的餐桌,将还冒着热气的饭菜端出来,摆在桌上,把筷子递给莫枕月。 莫枕月接过,纤细的手指握住筷子,拨着碗碟里的米饭和菜,垂眸小口小口吃着。 她吃东西的时候,脸颊侧一鼓一鼓,像只囤积过冬粮食的小松鼠,惹得傅时奚视线不由得多停留在她身上。 毕竟自从两人分开后,这样一起吃饭的温馨场景,就再也没出现过了,他连同她见一面都是奢侈,更别提这样面对面吃饭了。 宛如一场美梦。 只可惜,梦终究是梦,总有清醒的时刻。 现在的傅时奚只希望这场梦醒得慢一些,再慢一些。至少等离开后,他再回忆起来,不至于只有从前那端孤零零的记忆被翻来覆去重温。 “你来雾濛城,是有事过来,还是专程看了我们剧组宣发行程,特意跟过来的?”莫枕月淡淡问道。 傅时奚知道瞒不过她,也没想瞒着,诚实答道:“是特意跟过来的。” 就知道。 莫枕月垂眸,继续吃米饭。 傅时奚认真比对了一下,从上次寺庙里见面到现在,她都没怎么长肉,细细一根手腕,轻易就能折了,他将面前的菜对调,将荤菜放到她面前,素菜放到自己面前。 而后,叮嘱她道:“不是说要养身体么?以后我不在身边,你记得准点吃饭,多吃些荤菜,把体重养回来,身体才能养得好。” 莫枕月抬眸,瞥他一眼,轻哼一声。 “傅半仙算得挺准。” “嗯?” 什么半仙? 傅时奚只觉得今天莫枕月脾气挺大,跟个小刺猬一样,动不动就刺他一下。 “连以后你不在我身边都能算得到。” 刺完他后,莫枕月吃饱了,搁下碗筷,在桌下用脚踢了踢他,道:“把碗洗了再走。” 而后站起身,朝着房间里走去,“砰”一声关上门,傅时奚以为是她不想见他,没想太多,收拾了碗筷,将碗筷浸泡进水槽,撩起衬衫袖子洗碗。 没多久。 莫枕月从房间里出来,进了厨房,若无其事,顺手端起拿起他之前洗好的水果。 她顺带着往他那边瞥一眼。 也就这么一眼。 她看见傅时奚挽起的衬衫袖子下,一条扭曲丑陋的疤痕盘桓在结实的胳膊上,疤痕旁甚至还有缝针的痕迹,当时应该伤得不轻,而且,和他分开前,她不记得他有这样一道伤疤。 傅时奚很快察觉到莫枕月的目光。 见她一直在看他的伤疤,他将衬衫袖子往下放了放,遮住那条伤疤。 他并不想用伤疤去博取她的同情。 他不需要。 可莫枕月见到后就不会轻易放过,她扣住他的手腕,逼问道:“傅时奚,伤疤哪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