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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六 镖丢人亡疑内鬼(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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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六镖丢人亡疑内鬼

北京四海镖局的后院,分成东院西院。崔大安、崔大信两大家子的眷属居住在东院有三户亲信镖师的眷属则居住在西院,如开山刀江勇夫妇就是其中的一户。镖局重地,日夜得有手头上拿得起的人镇着,以防盗贼骚扰,以便随时应变。至于,白天夜间,自有趟子手值巡,一有情况,自会呼喊动手,要碰上了盗贼中的高手,自有东院西院的镖局高手们闻讯赶来料理,决计讨不了好去。

那天清晨,崔大安夫妇,在东院习武操练场上打了几趟长拳,虽已冬季,却浑身发热,感到筋络舒畅,夫妇俩坐在南厅前的石级上晒太阳,聊着天,灵蛇剑何桂花道:“大安,昨儿我去天坛茶馆听戏,听邻座的两人在窃窃私语,就竖起耳朵去听,一人道:老兄,你有没有听说,前些时候被砍了头的飞天侠盗,其实,并没死。另一人道:兄弟,哪儿听来的?编故事吧,你就编吧,尽瞎扯。那人道:我吃了饭撑的,还是咋的!编他干啥呀,说是砍了死囚的头充数,朝廷在唬弄老百姓呢,怕老百姓笑他娘的无能。另一人道:哎,也许吧,这年头,啥都说不准了。一人又道:我也想,飞天侠盗如此了得的功夫,岂能着了捕快们的道儿,说抓住就抓住了!这事儿本就透着蹊跷,自始至终让人信不过,原来是偷梁换柱呀,害得老子还掉了不少眼泪呢。……”

霸王鞭崔大安拧着眉头,道:“但愿如此吧。”

何桂花道:“要真是那样,咱俩埋的竟是两个死囚的尸体了,想想真有些别扭。”

崔大安道:“不能那样想,咱俩不图别的,只求心安,如若真是死囚的尸体,也只当做了件积德的事,死囚有罪,死有余辜,但也不能死后再加羞辱,暴尸城楼啊。埋了他们只当做了件善事,别想得太多了。如果,恩公丁大侠还活着,那就更好了,崔家就有报恩的可能了,当初,恩公在学步桥舍身相救的一幕,我崔某人没齿难忘啊。”

俩人正聊着,忽见一个趟子手手里拿着封书信,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后面跟着兄弟崔大信,趟子手上气不接下气,道:“大当家的,不好了,大姑爷出事了。”

崔大安夫妇心里格登一下,对视了一眼,强作镇静,他接过来人书信,安慰道:“沈老六,不着急,消停消停,进屋慢慢说。”

那趟子手三十几岁,叫沈老六,曾在华山派门下学武,刀剑功夫也非泛泛之辈,是四海镖局忠心耿耿的老人了,大女儿依梅出嫁到沈阳后,带了两个贴身丫环与一个辽东籍的趟子手,那趟子手就是沈老六。

崔大安夫妇生了五个女儿,她们分别叫依梅、依兰、依莲、依杏、依蕙,五个女儿聪慧贤惠,武艺超群,如今已俱各出嫁外地,成了四海镖局五个分号镖头的夫人,那五个分号分别是:沈阳、成都、西安、杭州、广州,依梅就是沈阳分号东北虎沈金钟的夫人。

当时,崔大安夫妇将兄弟崔大信及沈老六让进南厅,崔大安手里拿着书信,不忙着拆封,他和崔大信不作声,看着沈老六,众人落座,何桂花给各位泡上香片来,虽是冬天,沈老六头上仍是汗水涔涔,接过茶杯,喝了两口茶水,一抹额头,这才开口道:“二十来天前,四海镖局沈阳分号接到一票去延吉的镖,除了古玩珠宝外,就是成箱的银锭,价值达二十万两白银,如送到延吉地头,货物交割清楚,即可得镖银四万两。大姑爷见是一单大生意,欣然接了下来,依梅姑娘要去,姑爷道:两个孩子还小,又是大冷的天气,冰天雪地的,你就在家照看生意吧,里外也好有个照应,延吉那地方,我去了也不是头一回了,没事,去去就回。依梅姑娘想想也是,就没跟去。大姑爷带着我及趟子手一行十余人,一路押着镖,倒也顺利,眼看延吉快到了,也就是还有两三天的路程,不料却出事了,那天,刮着小风,天阴阴的,象是要下雪的模样,来到了安图县的黑虎峡,峡谷两旁的山不陡,却长着一大片浓密的松林,突然,一声刺耳的胡哨声在峡谷内响起,山坡上的黑松林内,冲出七骑胡子来,这七人俱各头戴狗皮帽,身着紧身黑色衣裤,脸蒙黑布,手里戴着麂皮手套,举着刀枪,呼喊着奔来,马蹄将山坡上的白雪溅得随风飞旋,为首的胡子奔到路当间,拦住镖车车队,牙缝里只蹦出两个字来,道:打劫!声如炸雷,显见得内功修为甚为精纯,众趟子手锵啷啷拔出刀剑来,全神戒备,大姑爷忙催马上前,拱手道:朋友,行个方便,让兄弟们过去,咱这十来口子苦哈哈的弟兄,大冷的天,顶风冒雪,只图混口饭吃,望道上朋友高抬贵手,行个方便才好。俗话说得好,与人方便,与已方便,算咱们有缘,交个朋友如何?为首的胡子冷冷道:识趣的撂下车仗,趁早走人,别惹毛了老子,到时候闹得个丢财又丢命,老子只求财,不求命。

“强盗头儿,话说得挺绝,毫无回旋余地。事情有些蹊跷,延吉这条道,咱们一年也要走个两三回,道上的胡子有十几绺,咱们几乎全打过交道,见了四海镖局都十分惧惮,早就摆平了,今儿这拨人,却不知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人不多,口气贼硬,那是叫阵了。大姑爷哈哈一笑,道:要是老兄手头紧,年关将至,调不开头寸,咱哥们好商量,也不能看着老兄为难,说啥也得帮衬帮衬要是老兄以为在下好欺负,那就差了,去打听打听,四海镖局沈阳的东北虎沈金钟,可不是盏省油的灯。强盗头冷笑道:就你东北虎的那几招,唬得了别人,唬不了爷们,老子看你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见棺材不落泪啊。说着,便动手了,他手掌在马鞍上一按,人便腾身飞起,扑向大姑爷,手中单刀在空中挽个弧形刀花,接着,刀影一花,便向大姑爷的脖子、右臂、心脉连劈了三刀,刀声赫赫,极具威力,象煞是祁连刀法风雪连环中的白猿摘桃、天雷劈树、火中取栗的招式,三刀如电,呼呼生风,尽是夺命招式,意在瞬间解决问题,把镖劫了。大姑爷暴喝一声来得好,拔刀在手,人从马鞍上飞身而起,手中单刀在空中一撩,一式不了了之,将砍向脖子的刀磕了开去,当,雪地里崩出一串火花,接着借势单刀回拨,一式不以为然,当,拨开了砍向右臂的一刀,刀身一沉,圈个刀花,一式不过尔尔,呛啷啷一串急响,化解了削向心脉的那一刀,两人在空中电光石火般地过了三招,便飘然落地,双方更不打话,屏息凝神,在雪地里激烈打斗起来,两人的内力俱各非凡,刀风呼呼,刮面生疼,一时难分胜负。

“其余六名胡子发一声喊,一齐飞身下马,手里挥舞着各种兵器,冲向镖车辎重,这儿十来名镖师、趟子手迎了上去,岂料那六名胡子俱各是武林高手,稍一接战,镖师、趟子手便惨叫连天,倒下了三、四名弟兄,其余的趟子手见了,不免有些怯了,步步往后退却,小人免力支撑,却实在无能为力,过了一盏茶时分,又有两名趟子手中刀倒下,车夫脚夫见了,发声喊,跑了,镖车辎重落入盗贼手中,盗贼欢呼雀跃,继续追杀我等,我等且战且走。

“大姑爷虽与劲敌交手,却眼观四路,耳听八方,见弟兄们倒下,心内焦急,却又不能分心,对手内功精纯,刀法精湛,将自己死死缠住,根本无法甩脱,大姑爷一边凝神接战,一边喊道:弟兄们,快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强盗头刀法娴熟,招招抢了大姑爷的先机,只见白光一闪,一式刀劈华山,出其不意地向大姑爷脖子上撩去,若是按常理,大姑爷要么飞身后掠,要么向一旁闪避,大姑爷象是浑然不觉似的,圆睁虎目,不闪不避,迎着对方的单刀,反而抢上一步,挑起刀头,削向强盗头的右臂,若是强盗头一刀下来,大姑爷这个头颅肯定是没了,可强盗头的整条右臂也会同时卸了下来,这是种两败俱伤的拼命打法,是大姑爷自创的刀术,叫做不留余地,比的是狠是静是淡定,强盗头突然变换刀法,回刀一圈,护住周身要穴,飞身后掠,大姑爷朗声笑道:你也怕死啊,我当你是个爷们呢,原来是条虫啊。哈哈大笑,转身便跑,边跑边喊道:弟兄们,跑吧,镖车不要了,大丈夫能屈能伸,日子长着呢,咱们走着瞧。

“众人跟在大姑爷身后跑,跑了一阵子,见身后没人追来,清点了一下人数,镖师死了一人,趟子手死了五人,车夫脚夫早就跑散了,如今,只剩了镖师趟子手六人,连同大姑爷一共七个人。大姑爷连连摇头,不过,他是个看得开的人,道:这帮强盗人不多,却个个武功高强,今儿个,咱们算是栽了,不过,人总有潮起潮落的时候,大伙儿别泄气,弟兄们的仇得报,劫了的镖总得找回来,不过,这帮胡子有来头,不是这条道上的人,他们是从哪儿窜出来的呢?

“大伙儿也觉得挺奇怪,而且,这七个胡子个个功夫非凡,不象是草莽英雄,从功夫来看,应该是颇有来头的。

“众人返回安图县,将丢镖遭劫的事报了官,又带着大队官军,赶往出事的黑虎峡,胡子们与镖车辎重早就不见了,山坡上还留着几匹骠局的驴马,在雪地里蹓达,刚才恶斗的大道上,躺着六具镖师趟子手的尸体,众人将尸体用白布包好,抬上马车,返回安图。这时,天已经黑了,便在安图的林海客栈过夜。

“谁的心里都不好受,大姑爷自然更难受,闭上眼,尽是死去弟兄血肉模糊的尸体,沈阳镖局自成立分号以来,从未丢过镖,谁知今儿个却丢了个大镖,损失惨重不说,这个脸也丢不起呀,以后,还打算混不混啦。弟兄们睡不着觉啊,走镖时,弟兄们按镖局规定滴酒不沾,哪怕是嗜酒如命的酒鬼,也决不敢沾半滴酒,怕有个闪失,砸了饭碗,丢了性命。如今,反正镖也丢了,除了贴身带着的几个零花钱,啥也没了,大姑爷与弟兄几个,便聚在一起喝酒解闷,要了七八瓶白干,切了四五斤牛肉,来了两碟花生米,便可劲儿造了起来,这一喝,就喝大了,中间有哭的,有骂的,恨得牙痒痒的,真搞不懂这七个江洋大盗是从哪儿蹦出来的,从沈阳到延吉,也从未听说过有武功如此厉害的角色呀,真他妈的抓瞎啦!时近半夜,大姑爷要去茅厕方便,小人见大姑爷摇摇晃晃的模样,便与另一个趟子手,一边一个,搀扶着大姑爷去茅厕,刚推开门,一股寒风扑来。雪花扑面而来,才知道下大雪了,这林海客栈,茅厕在大院西角,从咱们住的房间到茅厕有一段距离,要拐过一个屋角,走到拐弯处,突然,闪出一条人影来,跟大姑爷撞了个满怀,小人以为是哪个冒失鬼,走得急,撞上了,正想数落对方几句,突然,大姑爷失声惨叫道:啊,刺客。伸手向对方脸上抓去,对方呀了一声,原来,来人不是个善茬,是个蒙面贼,大姑爷手快,一把抓去了贼人脸上的蒙面黑布,贼人忙用一只手捂住脸,一个筋斗,飘然后掠,几个起落间,便飞檐走壁而去,小人撇下大姑爷,拔刀急追,哪里还追得上,暗夜里,大雪纷飞,风声呜呜,刺客早不见了踪影,只得返回原处。

“这时,已惊动了众人,院子里点起了火把,只见一个趟子手抱着大姑爷,蹲座在地上,其余的趟子手,提刀守卫在一旁,大姑爷左手捂着胸口,指缝里黑血汩汩直冒,胸口插着把匕首,他右手抓着刺客的蒙脸黑布,嚅动着嘴唇,对小人道:看见了,看见了,就是那劫道的贼头,告诉总镖头,贼头脸上……有颗痣,有……一撮白毛。说完,大姑爷脖子一歪,就没气了。”

沈老六叙述完了经过,潸然泪下,连连摇头叹息。何桂花听说女婿没了,也十分伤心,嘤嘤啜泣起来。

崔大安与崔大信对视了一眼,一时语塞。

崔大安缓缓打开女儿写来的书信阅读起来。

父母大人膝下:

今托老六捎来书信,关于安图县黑虎峡夫亡镖丢之事,想必老六已将详情尽皆告知。望父母节哀顺变,保重身体。女儿发誓将查明真相,夺回失镖,为夫报仇,一雪心头之恨。目前,四海镖局沈阳分号,依旧照常营业,女儿虽为女流,亦当强抑悲伤,撑起分号门面,决不辱没了四海镖局声望。好在两位小叔,鼎力相助,沈阳分号,还不至于到关门了事的地步。具体事宜,还望父母多多指教。

临书而泣,终归儿女情长祸福难测,竟如白云苍狗。

向崔叔及兄弟问好。

顺致

金安

女儿依梅叩上

某年某月某日

霸王鞭崔大安读完信,倒也有几分放心了,女儿依梅自小深明事理,颇有决断,并非泛泛之辈,知子莫若父,他自然是心中有数的不过,当大难临头之际,女儿却方寸不乱,毅然决然地挑起了沈阳分号的大梁,崔大安却还是没有料到的。叹了口气,他将书信递给崔大信,道:“看来,我得去一趟沈阳了,北京的事,要你多操心了,这一去,得有段日子。”

崔大信读着书信,头也不抬地道:“是。不过,你得带着江勇夫妇。”

崔大安道:“用得着么?”

崔大信道:“为万无一失计。”他看着兄长,又道:“也为

四海镖局计。”

何桂花也道:“如今的江湖,不是十年前了,出了许多惊天动地的年轻人,有好的,也有坏的,好的,好得让你佩服得五体投地坏的,坏得让你不可思议。大安啊,听大信的没错。”

崔大安颔首道:“好吧,就听大信的吧。这就是江湖,江湖的水,本就是不可测度的。”

他又对何桂花道:“桂花,你去准备准备,赶明儿,咱们跟着老六,去沈阳看女儿去。”

何桂花道:“好,我去拾掇拾掇,老六,你们接着聊。”说着,她就走了。

崔大安接着问沈老六:“你没听错,我女婿说,那刺客是劫镖的贼头?”

“没听错,旁边还有其他趟子手,全听清了。”

崔大安又问:“我女婿说,那贼头脸上有颗痣?”

“是?”

“长在什么部位?左脸颊还是右脸颊?”

“大姑爷没说清。”

“难道你一点都没看到?”

“当时,下着大雪,我没注意,贼头立即用一只手捂住了脸,我真的啥也没见着。大姑爷眼尖,咱哪比得上。”沈老六嗫嚅着嘴表白,又道:“我真没看着,这事可不敢瞎说。”

“没人让你瞎说。我女婿说,贼头脸上还长着一撮白毛?”

“是。”

“那晚下着大雪,会不会脸上的毛被冰雪冻上了,所以,看上去是白的?”

“不知道,大姑爷说是一撮白毛,没说是怎么变白的。”

崔大安叹口气道:“脸上的白毛是长在左脸还是右脸,你自然也不知道了?”

沈老六不好意思的点点头,眼圈红了,几乎要哭了,道:“是,大当家的,小人真没用。”

崔大安道:“老六,别难过,没人怪你,黑灯瞎火的,瞬间发生的事,换了我,也闹不清。”

他皱着眉头,在厅堂里踱步,喃喃道:“贼头劫了镖,

事情已了,为什么他还要大费周章,大冷的冬夜,再追踪到林海客栈,杀我女婿?难道他俩有仇?”

沈老六道:“不会吧,这些人的武功路数十分怪异,是

辽东道上从未见过的,根本就摸不清他们的路数。镖局的人在辽东见的胡子多了,没见过这样的,哪来的恩仇呀。我猜是大姑爷骂贼头的话刺痛了他的心,他咽不下这口气,就决心要把大姑爷杀了。”

“骂啥了?”

“那贼头武功高强,大姑爷被贼头缠得脱不了身,就

使了一招不留余地的拼命刀法,迫使对方回刀自救,然后,大姑爷骂他不是爷们,是条虫。大姑爷说话的声音向来宏亮,当时,虽在拼命打斗中,许多人都听见了。也许,贼头想不开了,就决定把大姑爷杀了。”

“就为了这句话?”

“也许吧,其它,小人就不知道了。”

崔大信早就看完了侄女的信,他在一旁仔细倾听崔大

安与老六的对话。这时插嘴道:“也许骂别的话,再难听,

贼头都受得了,唯独当着他手下人的面,骂他不是爷们,是条虫,这话,他当然咽不下啦,对了,这就是他决意刺杀侄女婿的动机。江湖上因一言不慎,惹上杀身之祸的事还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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