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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八十二 白云苍狗刹那间(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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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啷啷,一串爆响,龙黄河的朴刀狠狠砸在崔大安剑上,崔大安流血过多,长剑脱手落地,头昏眼花,茫然伫立,身形踉跄,摇摇欲坠。

不怕死与死不怕,分别从两侧,敏捷跟进,两柄单刀,一前一后,向崔大安身上劈落。

何桂花此时,正与黄鹤、玄武等舍命拼杀,见状,大惊失色,一式“流星赶月”,撩开二人长剑,惊呼一声:“大安,当心。”

奋不顾身,纵身提剑,将崔大安扑倒在地,欲以己身,替夫君挨上两刀。

哎,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是之谓也。

如此义烈忠贞的女子,大凡是人,见了皆会动容色变。

四大门神见状,俱各收剑入鞘,黯然神伤。

做人不能做得太绝,崔大安夫妇,乃江湖豪杰,人既倒地,岂可以刀剑相加。

龙黄河也骤然收刀,见崔大安面色惨白,身上血淋嗒滴,内心突突一跳,怒气已消大半。

毕竟是昔日盟友,怎能因言语牴牾,夺人性命,心中颇为自责,却不知一时该如何了局。

再说,杀了崔大安,后果很严重,四海镖局岂能坐视不顾!必定会纠集高手,拼死血战,这场lngdu,决无善了,从此,江湖上会掀起一场没完没了的腥风血雨。

更严重的是,怎么向江湖交待?

道上人必定以为,水道精心设局,将崔大安夫妇骗进迎宾堂,以多胜少,将他俩做了,目的无非是抢地盘,拓财路,壮大水道实力,一个连自家弟兄都下得了手的龙长江,还有啥事干不出来!

在江湖上混,讲究的是“信义”二字,丢了这两字,今后怎么混!

即便你百般辩白,百般洗刷,也休想洗干净,有时,只会越洗越黑!

龙黄河心里一个劲儿打鼓,没了主张。

陡然,身边一声断喝:“住手!”

龙长江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旁,显然,那声断喝是针对不怕死与死不怕的。

不怕死正好面对龙长江,瞥见帮主盛怒,赶紧收刀,那刀去势已疾,一下子没法收回,只得抖腕将刀刃一偏,向一旁削去,咻,刀刃贴着何桂花肩头,削下一绺衣衫来,乖乖,人没事。

死不怕是条莽汉,又背对着龙长江,他一心要为怕不死的断臂讨回公道,听得有人呦喝,以为喝彩呢,就更来劲,刷,刀如一道白练,向何桂花脖子斫落。

此时,何桂花伏在崔大安背上,只求速死,这一刀力大势沉,一刀下去,二人的脑袋都得掉。

啊,龙长江与龙黄河异口同声惊呼,此事,已成铁定,无可挽回,一刀两头,何桂花与崔大安都得挂。

龙长江急得头皮发炸,难以直面眼前惨状,唉,多怪自己,这事做得太操蛋,昔日亲密无间的盟友,如今竟因见解相左,言语顶撞,葬送在自己手里,若是自己肚量大一点,也不致落到如此地步。

“啊”声甫起,紧跟着,“当”一声脆响,就在死不怕的刀将及未及之际,一枚铁弹击中刀身,铁弹真气凝聚,遒劲霸悍,竟将死不怕的单刀,生生荡开,击落在五尺开外,崔大安夫妇命大福大造化大,竟毫发无损。

几乎同时,又是“噗噗噗”三响,是铁弹击中人体的声响,死不怕痛呼“哎呦妈呀”,三枚铁弹击中他三处要穴,死不怕栽倒在地,动弹不得。

此乃铁弹点穴法,谁?

众皆惊愕,刀剑护身,作鸟雀散,龙长江怒叱:“什么人?”

只见大堂檐下,同时掠进四条身影,白发白髯,手执长剑,身着青衫,俱各轻功绝世,飘然落在崔大安夫妇身旁。

为首老翁道:“商山四皓造访。”

龙长江读过几本书,知道商山四皓出处。

听说,避秦乱的的商山四皓俱已修炼成仙,与凡间久无音问,今儿怎么管起凡俗之事来?

龙长江大愕,道:“商山四大仙翁?大驾光临,幸何如之,不知仙翁,何故驾临蓬舍?”

老翁哈哈大笑,道:“老头子活腻了,听说,如今水道帮主,跟暴君秦始皇一个德性,胡作非为,专杀好人,故而,特来领死。”

龙长江的接口令一向不好,一时结巴,口中只是:“哪里,哪里”念叨,却不知如何应对。

对龙长江来说,铁弹击落死不怕快刀一事,亦喜亦忧。

喜者,崔大安夫妇安然均无恙,为日后,两家关系转圆,重结秦晋之好,省却了许多麻烦忧者,铁弹落刀,大大折损了水道的威望,实在有点丢人现眼。

一弹落刀,令龙长江心中如打翻的五味瓶,不是个滋味。

黄鹤首先察觉,为首老翁是师父雷公道长所扮,噗嗵一声,跪地叩首道:“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四大门神的其余三位,也已恍然,俱各跪拜在地。

神弹子雷公道长,一手掂着几枚铁弹,一手将脸上白发白髯摘下,掷在地上,现出真容,赤发黑脸,豹额鹰鼻,长相奇伟,英武神勇,厉声叱道:“水道新帮主黑白颠倒,尔等四人糊涂透顶,助纣为虐,还配为武当弟子么!”

黄鹤道:“徒儿不敢,听凭恩师区处。”

雷公道长道:“还不快快起身,为崔大安夫妇保驾御敌。”

四大门神起身,展动身形,分别站在东西南北四个方位,守护在崔大安夫妇aiei,拔剑出鞘,剑指水道众人。

瞬间,化敌为友,时异势殊。

面对现状,龙长江哭笑不得,龙黄河看看大哥,无可奈何,小龙头则幸灾乐祸,暗暗好笑。

此时,闻讯而来的水道镖客越聚越多。

迎宾堂中众镖客将商山四皓及四大门神等,团团围住堂外阶下,保镖也是黑压压一片,手执刀qiang,严阵以待,估摸约有三百余人。

众保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见帮主没作声,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阴司鬼王算盘,站在龙长江身边,寡瘦苍白的马脸,那对白多黑少的死鱼眼睛,十分淡定,用他枯瘦的手指,捻弄着颔下几茎黄须,似乎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无动于衷,似乎又在挖空心思,搜肠刮肚,谋划阴损点子。

他身后站着贴身保镖“绍兴佬”,高大魁梧,满面红光,两相对照,王算盘真如僵尸鬼一般,没一点活气。

刚才,身旁的小老头,却不见了。

何桂花从地上起来,向道长福了一福,道:“多谢道长救命之恩。”

雷公道长也复竖掌一揖,道:“与人方便,与己方便。”

何桂花心系大安,复又蹲身跪地,抱起崔大安,喊:“大安,大安,没事啦,你倒是说话呀。”

崔大安昏迷不醒,根本就叫不醒。

龙长江喊道:“中,快,郎中,救人要紧。”

总算,龙长江做对了一件事,水道郎中,挤出人丛,要去救人。

不过,何桂花根本就不信,这个一心要取丈夫性命的人,怎么说变就变,成了个救死扶伤的大善人?内中必定有诈。

她将崔大安在地上一放,起身提剑,对郎中喝道:“站住,再上前一步,别怪剑下无情。”

郎中看一眼龙长江,只得退回人丛,龙长江一声长叹,道:“嫂子,你误会啦。”

何桂花讥道:“是啊,妇人眼拙,常把鬼当神来敬,这回学乖啦,行走江湖,还是小心为妙。”

忽地,商山四皓中的又一老翁,格格一笑,声如银铃,摘下白发白髯,掷在地上,竟是个妙龄美女,美目流波,顾盼堂中,满面春色,面若桃花,浑没将满堂凶神恶煞的保镖当一回事,众人定睛一瞅,哦也,来人是手到病除南不倒啊。

龙长江大愕,道:“你,你,你也来啦?”

南不倒道:“咋的,不行么,听说你各到各处在找姐,有事么?”

如今,虽在水道迎宾堂,堂内堂外,皆是自家保镖,自从四大门神一个反水,龙长江便没了底气,此时,他拿捏不准,一旦动起手来,自己能有多少胜算?

说话口气,便缓和了不少,道:“有些事,想问问你。”

南不倒道:“救人要紧,还是你的破事要紧?再说,姐跟你这票货,没天可谈,就是知道,也不告诉你。”

龙长江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牙咬得格格响,想发作,却还是忍住了。

南不倒来到何桂花跟前,道:“嫂子别急,崔哥无甚大碍。”

何桂花道:“快,不倒,救救大安。”

何桂花收剑,蹲身跪地,托起崔大安上身,南不倒为崔大安敷药包扎,止住伤口出血,又从怀中取出瓷瓶,拔开塞子,将瓷瓶中的药液,在崔大安口中,滴了三滴,须臾,崔大安竟睁开眼,问:“咦,我在哪里?”

何桂花道:“在水道大堂。”

崔大安似乎记起了一切,瞥一眼四周如临大敌的水道众人,捡起剑,一骨碌起身,道:“走,咱们回家。”

陡然,崔大安认出身边的南不倒,奇道:“咦,你也来啦?”

南不倒道:“到水道办事,奇巧碰上了崔大哥。”

何桂花道:“是不倒为你疗伤,三滴仙水喂入口中,才将你从奈何桥上拉了回来,还不快谢谢人家。”

南不倒道:“嫂子见外啦,前些天,崔大哥为我解围,还没谢他呢。”

崔大安道:“彼此彼此。”

见四大门神剑指水道保镖,背对自己,诧异道:“桂花,这又咋啦?”

何桂花指指雷公道长,道:“刚才,雷公道长救了我俩性命,并喝令四个徒儿,弃暗投明,保护我俩呢。”

崔大安大喜,倒握剑柄,向雷公道长拱手一揖,道:“久闻道长大名,不胜仰慕,多谢救命之恩。”

雷公道长竖掌还礼,道:“四海之内皆兄弟,施主不必客气。”

崔大安走到黄鹤背后,拍拍他肩头,道:“好小子,起义啦?”

黄鹤回身,面有惭色,道:“刚才,小道多有得罪,万望崔总镖头恕罪。”

崔大安是个爽快人,道:“好说。”

回头对何桂花道:“走哇,咱们打出去。”

这时,商山四皓的第三个老翁,摘下白发白髯,掷在地上,露出本来面目,竟是千变万化柳三哥,道:“崔大哥,急啥,等我办完事,咱们一起走。”

柳三哥的突然现身,在水道众人之间,暴发出一阵轻微的骚动,就像山风穿过山林,林涛起伏低吟一般,一叠声的三哥三哥,从堂内飘向堂外。

涛声甫起即止,接着,厅堂内外,一片死寂。

此时,水道大院内,保镖闻讯,已悉数赶到迎宾堂,堂内堂外,保镖黑压压一片,手执刀qiang,严阵以待,一场惨烈的搏杀,即将在迎宾堂展开。

龙长江掉头看看,站在小龙头身旁的阿哈法师,心想:如今,只有阿哈法师的神功,能与雷公道长、柳三哥抗衡,便轻声道:“法师,你的仇人来啦,该你出头啦。”

阿哈法师道:“我跟柳三哥有了断的时候,不过,不是在这儿。”

龙长江问:“为啥?”

阿哈法师道:“若我与柳三哥交手,久持不下,一旁保镖,必定一哄而上,即便放翻了柳三哥,这笔账,怎么算?这哪叫决斗啊,这叫群殴,形同泼皮无赖一般,为贫僧所不齿,若传到江湖上去,贫僧颜面丢尽,何以立身处世,还不如单打独斗,死在柳三哥剑下痛快呢。”

龙长江讨个没趣,脸吊得老长,抬眼望去,商山四皓,如今只剩了一皓啦,估摸此人也是假货,便指着白发白髯者,讥道:“喂,老神仙,你咋不现真身?”

老翁手抚白髯,道:“真身?老朽便是真身呀,吾乃四老之一,东园公是也,商山三老已归道山,唯我修道成仙,独活至今,忽昨日,三哥来访,邀老朽去水道走一遭,老朽道,去下水道干嘛,臭死人啦,不去。三哥连骗带哄,拉着老朽就走,到这儿一看,哪是下水道呀,画栋雕梁,楼宇重叠,原来是个大户人家,不过,你们这些人,行事诡异,谈吐古怪,老朽根本就听不懂,像是到了异国他乡,越听越乱,不知你们想干啥,是老朽傻了,还是你们疯了?真个搞蒙逼了。”

龙长江“哼”了一声,道:“装神弄鬼,你就接着装吧。”

见东园公旁的柳三哥,双臂抱胸,盯着自己,歪着脑袋嘻笑,心中火头一拱,怒道:“嗬嗬,姓柳的,好大胆,你终于来啦。”

柳三哥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龙长江:“有何贵干?”

柳三哥笑道:“哥办的事,你肯定不乐意。”

龙长江道:“但说无妨。”

柳三哥道:“说了无用,不如不说。”

龙长江道:“其实,你不说,本帮主也知道。”

柳三哥道:“哟,几天不见,龙帮主会算命啦?”

龙长江道:“嘿嘿,你无非是想说一件事。”

“啥事?”

龙长江道:“老帮主不是你杀的。”

柳三哥道:“错,我再怎么说,你也不信,哥说那干嘛。”

龙长江讥道:“莫非,你想说,老帮主是你杀的?”

柳三哥道:“更错,人不是哥杀的,哥背那黑锅,有病啊。”

龙长江道:“可惜,没人会信。”

突然,从保镖中,挤出一个黄脸婆来,两鬓些须花白,容颜暗淡,身穿蓝布衣裤,脚着黑布鞋,腰间系一条黑腰带。

一个水道女佣,这会儿,干啥来啦?

龙长江想: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她是谁,会不会又是三哥的人?今儿,三哥的人来得不老少呀。

这小子朋友太多,啥样的异人都有。

三哥也犯嘀咕:会不会是文弱书生要你命所扮?刚才,站在阴司鬼身旁的小老头,不见了,这会儿扮成女佣,又上场啦,不知耍啥阴招?前些时,哥险些折在他手里,得提防着点。

所有在场的人,都感到莫名错愕。

黄脸婆挤到龙长江与柳三哥之间,站住了,向龙长江福了一福,道:“龙帮主,贱女知道杀老帮主的凶手。”

黄脸婆嗓音沙哑,从声音听不出她是谁。

龙长江不信,道:“唔,谁,谁是凶手?”

黄脸婆道:“我,贱女,才是杀老帮主的凶手。”

龙长江仰头大笑,道:“哈哈,你,就你这付德性,能杀家父!”

就黄脸婆的这付尊容,确实,连接近老龙头都不可能,遑论谋杀!

倏然,龙长江脸色一沉,喝道:“大胆贱人,说,你是什么人!”

黄脸婆不慌不忙,摘下头上发套,扔在脚下,咦,竟然是个寸发不留的光头,头顶还有六个香疤,接着,手在脸上一抹,将人皮面具掷在地上,一张清丽绝世的俏脸,呈现在众人眼前,延颈秀项,楚楚可爱,蓝布衣衫,遮掩不住美女胎子,苗条丰腴的曲线,在粗鄙衣衫下,隐约可见,美女神色哀婉,环顾周遭,如出水芙蓉般,楚楚可怜。

哇喔,此人不是七姨太葛姣姣么,她恁地也来啦!

龙长江喝道:“拿下。”

即刻,不怕死飞纵而出。

葛姣姣动作更快,从怀中掏出bishu,架在脖子上,道:“别靠近,靠近,我就自杀。”

语声决绝,语音清朗。

像换了一个人般,刚才沙哑的嗓音,消失殆尽,毕竟是昔日秦淮河上的歌女,变声演戏,乃雕虫小技耳,此刻,才显露出她的本真嗓音。

龙长江忙道:“停。”

不怕死止步,怏怏返回。

葛姣姣道:“龙帮主,待贱女当众把话说完,听凭区处,要杀要剐,悉听遵便。”

龙长江道:“大胆贱女,不会是柳三哥派来的吧?”

葛姣姣道:“跟三哥毫不相干。”

柳三哥插话道:“哎哟喂,龙长江,说话牙齿笃笃齐哟,啥事都往哥身上扯,有意思么?”

龙长江道:“你杀了家父,我已吃定在心,任你百般花样翻新,也休想翻案。”

三哥道:“行,那就扯吧,反正哥是债多不愁,虱多不痒,冤多不惧,多多益善。”

龙长江道:“若心中无愧,就在一旁听着,别插嘴。”

三哥道:“愧啥愧,白日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

说着,三哥向葛姣姣移近两步,欲紧傍其身,以防不恻,葛姣姣却道:“站住,三哥,你若靠近,我这就自尽。”

三哥只得止步,道:“哥没旁的意思,只想救你一命。”

葛姣姣道:“三哥差矣,今日到此,贱女只求吐露真相,之后,一死了之,去老帮主那儿谢罪。”

龙长江道:“有人做贼心虚,怕你说漏了嘴呗。”

三哥道:“哈,黄狗咒青天,越咒越新鲜。”

龙长江道:“还嘴硬,杀家父的凶手是谁,你心里最清楚。”

三哥道:“得,先听听七姨太咋说吧。”

说着,又向葛姣姣移动一步,若有个缓急,可上前救援。

葛姣姣作色道:“站住,三哥,你若靠近,我这就自尽。”

手里的bishu一紧,刃口割破脖子肌肤,一缕殷红的鲜血,渗流而下,只要稍一用力,便会切断胫动脉,命丧当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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