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寻菱后面说什么，陆玦已经完全听不清了。
第九修罗！
自己居然是第九修罗！
这一刻，他想到了很多。
从蔓萝施展的净土摩罗阵，再到钟寻菱施展的安神术，再到如今，自己昔年布置在落星寒潭底的禁制阵法，也被净土的人毫发无损地潜入进来。
他想起了李明辉的话，这一切的因果，归根到底，还是因为自己么？
但……净土的第九修罗又怎么会是自己？自己记得清清楚楚，不曾开辟过什么净土，更不曾收过什么弟子！
他的心中难以置信，可眼前的钟寻菱，跪拜的是第九修罗，又是自己的昔年坠入魔道前的画像，这个做不得假！
他心乱如麻，难道是自己被净土利用了？
昔年自己坠入魔道之后便消失了，之后的那段时间，净土出世，冒用了自己的名义，自己也因此被迫成了第九修罗？因此，污名重重加身的自己，被人界的高层彻底抹去了存在的痕迹？
可这又完全不像，七十二神术，人界早已失传，只有自己会，昔年，也只将少数的几种传过身边人。至于人界其他人，最多也只是听闻过名头。
如今的钟寻菱会，那大概率，源头便是从自己这里传下来的。
除了安神术，那净土摩罗阵，还有突入此地的禁制阵法，若说自己被冒用了名义，这些又很难解释。
原来如此，自己是第九修罗么？净土至少有一部分传承，来源于自己！
陆玦眼神有些迷茫，神色似哭非哭似笑非笑，只觉得造化弄人。
净土之祸，因为自己而起？
净土是第九修罗开辟……
陆玦摇着头，实在不愿相信，疑点重重！
“你是谁？”
此刻，钟寻菱祷告完，猛地发现了身后的陆玦，顿时寒毛竖起，惊悚无比！
身后的年轻男子是什么时候跟在自己的身后的？自己居然一点也不知道！
“哦？”陆玦回过神来，看向钟寻菱的目光有些空洞：“我说我是第九修罗，你信么？”
“大胆，居然胆敢污蔑第九修罗！”钟寻菱只觉得眼前的男子是在嘲讽自己，羞辱第九修罗！
二话不说，她猛地隐入了虚空，声音中透着怒气：“这里是我第九修罗嫡传一脉的圣地，你也胆敢闯进来？”
钟寻菱的话音落下，这一方空间猛然抖动了起来，霎时间，寒髓之气猛然灌了进来，比之于外界的还要猛烈十倍不止！
陆玦看向了虚空中，披上了天元精金甲的钟寻菱，控制着这方空间的钟寻菱，目光有些悲哀。
这为祸人界的净土，真的和自己有关。
在寒髓之气即将入体的刹那，陆玦猛地全力催动圣影封天灯，灯油熊熊燃烧，圣威爆发间，直接将寒髓之气镇住！
“这……”钟寻菱脸色一变，转身便欲退出这方空间。
这些寒髓之气，传言是第九修罗昔年花费了长久年月布下，就是巨擘来了，冷不丁之下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可是如今却被对方轻而易举地挡住了！
对方不是普通的巨擘，走！
“过来！”
陆玦直接大手一抓，这方空间的控制权便被他褫夺了过来，接着，钟寻菱只觉得自己身体不受控制，朝着对方飞了过去！
“糟糕！”钟寻菱眼中闪过一缕惊慌，接着便虔诚而又坚定地催动了体内的净元。
“第九修罗在上，钟寻菱会一直追寻着您的脚步！”
她的气息登时紊乱了起来。
“想要自爆？”陆玦冷冷一笑，圣影封天灯的威能分出一丝，镇住了钟寻菱体内暴动的净元。
在钟寻菱绝望的眼神中，她直接被陆玦摄到了手中。
“你不需问，不需逼供，便当我已经魂飞魄散便是。”
钟寻菱脸色平静了下来，道：“你也不用想着搜魂。”
陆玦看着钟寻菱，眼神复杂：“第九修罗叫什么名字？”
“你不配知道。”钟寻菱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我不会告诉你的。”
陆玦闻言笑了，直接扣下了钟寻菱的储物戒并拿走了寒髓水炁：“呵呵，小姑娘，你倒是信得虔诚，第九修罗若是知道，怕是会惊讶。”
钟寻菱闭口不言。
任何涉及第九修罗的问题，她都不会回应，那是她心中的信仰，容不得丝毫亵渎！
“行吧。”陆玦想了想，换了口气，讥讽道：“这第九修罗是做了什么好事，值得你百般维护他？”
“你不知道吧，我一直跟着你个把月了！”
陆玦的话，让钟寻菱猛地抬起了头，语气愤怒：“不许你羞辱第九修罗！”
“你一个巨擘级的强者，跺一跺脚人界都得抖三抖，却净做些跟踪人的蝇营狗苟之事，还能如此光荣地说出，简直是不知廉耻！”
“无所谓。”陆玦嘿嘿笑着，笑得有些癫狂，他并不接钟寻菱的茬：“我发现你和净土其他余孽也不尽相同，你会体恤弱者，他们不会；你会遵循净土诫言，他们不会。”
“像你这样规矩的人，虽然难说是好人坏人，但起码没像你的同僚们那么令人厌恶，这样的你，怎会崇拜一个坠入魔道嗜杀妄杀的第九修罗？”
钟寻菱听着陆玦的话，面冷如霜：“你刺激我么？不用想着在我这里套出什么话来！”
陆玦闻言嗤笑道：“凭你也配我套话，搞笑，我知道第九修罗的事，都比你知道的多！”
“我知道他，三千年前的一个小天骄嘛，仗着自己有些天赋，横行霸道，欺辱大宗大派弟子，连圣地的圣子圣女也敢羞辱，最终呢，那下场，那叫一个惨啊。”
“声称自己侠义盖世，面对好友罹难，却不管不顾；声称自己智计无双，遭遇极天道时，又被接连算计；声称自己战力撼天，遇上巨擘圣人，只能疯狂逃窜。”
“后来啊，他还入了魔道，对待昔年亲友，那下手叫一个狠辣，六亲不认不说，还以屠戮天下苍生为乐，在登仙界域四处挑拨，掀起大乱，人妖两界中了他的计，伤亡惨重。啧啧，啧啧啧。”
“最后还是人界妖界的圣人反应了过来，联手将其擒拿制服，磨灭了道身，破碎了元神，流放于虚无之烬，让其永受枯寂之苦。”
“你说，你的第九修罗惨不惨？做尽丧尽天良事的第九修罗，他配的上你的信仰？”
钟寻菱的胸脯剧烈起伏，她看着眼前的男子，回怼道：“你所说的第九修罗开辟净土前的经历，半真半假，是想要套我的话？”
“你之所说坠入魔道，只不过是第九修罗遭了未知存在算计而已，这些对于他而言，不过是磨砺罢了。”
她看着怔住的陆玦，冷笑道：“第九修罗的存在痕迹已经被人界抹去，你能打听到这些也是不容易，不对，以你的修为，你经历过那个时代吧？”
“但你一个外人！也只是一知半解罢了！第九修罗，容不得你丝毫羞辱！”
“未知存在的算计？你比第九修罗还要懂他自己啊。”陆玦失笑道。
钟寻菱冷漠地道：“虽然知道你是套话，但第九修罗之名，容不得你半丝玷污，就是告诉你又何妨？”
“我净土世尊有言，昔年的第九修罗，之所以疯魔，只是始祖需要他疯魔而已。”
“待他渡过劫难，必将回归，带领……”
陆玦心中一震，打断了钟寻菱的话：“始祖需要他疯魔，什么意思？”
“你无需问我，我也不知道，这是我净土世尊说的。”钟寻菱痛快地说了。
“你倒是单纯！”陆玦强行冷哼一声，但却难以掩盖心中的震动。
自己当年疯魔，只是始祖需要自己疯魔？
始祖是什么存在？这是净土世尊的话术，还是确有其事？
自己当年的事，难道另有隐情？
陆玦立即压下了此事，不能再想了！以后修为通天，打上净土，逼问世尊！
净土的第九修罗是自己无疑了，但自己是什么时候成了净土的第九修罗是个谜，也许只有掌舵者才知道。
现在的任务，夺回寒髓水炁，恢复修为，驰援天元矿！
陆玦当即抓起钟寻菱，将寒髓水炁搜了出来，看了一眼沧灵界的副入口，眼下还不是摧毁它的时候。
他立即离开了寒潭的这一片空间，并寻到了花无望等人，此时四人正兴高采烈地地围在落星吊蠊草周围，开始吸收其中的药力。
陆玦犹豫了一下，默默为四人准备了足量的万兽血精，便先行带着钟寻菱，浮上了寒潭。
然而，当他刚刚冒头，脸色便猛地一变，圣影封天灯催动间，罩住了自己！
砰！
一匹红菱扫飞了陆玦，他抓着钟寻菱，压住翻滚的血气，看向了来人。
蔓萝！
“哟，铁大匠，你到了啊。”蔓萝似笑非笑地道。
忽然，蔓萝的背后，满头白发、容颜苍老无比的袁图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蔓萝的背后，猛地拍下！
蔓萝脸色大变，红菱飞起，想要护住自己，然而已经晚了。
砰！
她被袁图一掌击中背心，口吐鲜血，朝陆玦飞来！
陆玦神色中闪过一丝狠辣，当机立断，催动了圣影封天灯。
净土当诛，趁你病要你命！
圣影封天灯的灯油迅速消耗，蔓萝的身影也随之被定住了。
“袁管事，快！”陆玦喝道。
袁图也抓住了时机，冲向了蔓萝。
就在袁图即将一掌落下，击碎蔓萝头部的时候，蔓萝的脸上忽然出现了古怪的笑容。
一股自成乾坤的气息升起。蔓萝的身上忽地浮现出了一重世界，世界中，尽是千姿百态的蔓萝或坐或立，或行或卧！
巨擘！
陆玦心神一震，呼喝道：“袁管事，退！”
袁图半空中硬生生转向，朝陆玦这边遁逃而来，奇怪地是，蔓萝也没拦着，任由两人汇合。
“啧啧啧，袁管事，是我净土一方赢了呢。”蔓萝嘟着嘴，脸上满是歉意，然而眸光中，却是冰冷一片，丝毫不带感情。
“怎么回事？”陆玦沉声问道。
“这一次，沧灵道败了了！沧灵界主入口，也被净土之人摧毁！”袁图羞愧难当，苍老的容颜中，满是屈辱和疲惫。
“为什么？”陆玦闻言，难以相信：“沧灵界主入口那么多大能把守……”
“全死了！净土世尊出手了，我修仙阁的老祖慢了半拍！”袁图难掩悲色：“太阴喋血，生机尽灭，我……我修仙阁没能庇护住天下苍生啊，是我的罪！”
“我没能耐找世尊报仇，也无颜面再回修仙阁，只能一路追踪，击毙此次净土主事人蔓萝谢罪。”
陆玦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预感：“袁管事，天下苍生……怎么了？”
蔓萝闻言，拨动着手中的红菱，弱弱地道：“他们也没怎么，就是送天岭四州和大月州的生灵往生净土了而已，有了他们皈依净土，净土的净元，又雄浑了三分呢。”
陆玦身体僵住，这时，他才后知后觉，闻到了空气中一股若有如无的血腥味。
五个州的生灵，被净土的人给……杀了？
忽地，陆玦猛地一个激灵，不对！
此地落星山深处，生灵之气极其稀薄……
不等陆玦多想，他心中警兆大起，然而，他想反应，却已经来不及了。
一只苍老的手掌，穿胸而过。
四周静悄悄的。
“袁……袁图？”陆玦肉身被破，元神被制，他艰难地转过头，看向了浑身血气上涌的袁图：“你……为什么？”
“自然是为了长生，为了成仙。”袁图制住陆玦，将手抽了回来，并将其转了过来定在虚空。他舔着手上的血，有些癫狂地笑了起来：“第九修罗，天地老而你我不老，这种感觉很爽，你说是不是啊？”
下跌的钟寻菱有些难以置信，这人是第九修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