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摸摸扎破的大脚拇指,血滴渗到地毯里,似给白色的羊毛染了色,有种惊艳的凄美。突然不想去找珍妮了,凄凉之感从心底里一点一滴蔓延到心头,她找到软拖鞋,扶着床沿一瘸一拐地挪动到卧室里的落地窗前。
本来这面向南,几乎整面墙做了落地窗,是欣赏堪培拉都市美景的好地方,却因为她前身的恐高症被封闭得严严实实。她在窗前的躺椅上找到遥控器,落地窗缓缓打开另一个视野,堪培拉的夜景尽收眼底,万家灯火与繁星争辉。
她看了看长椅,大概焦倪琛到澳洲出差时就住坐在这里看风景吧。她没有躺到躺椅上去,而是扶着躺椅坐在松软的地毯上,看着羊毛淹没自己的脚掌到脚腕,痒痒的,伤口上的疼痛比不上内心的寂寞孤独。
陌生的人,陌生的国度,陌生的香水气味,甚至陌生的空气湿度,她觉得自己是那么格格不入,怎么就让自己到了这步田地呢?她情愿望着窗外让人目眩的夜色,也不要看身后如黑洞般要吞噬人的灵魂的华丽房间。
她想念父母家人,想念四处奔破而充实的莫小雅的生活,而不是只有一个珍妮真心关心的丁小雅的生活。梦中的情景陆陆续续涌进脑子里,那是她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她拖下躺椅上的一条毛毯,围在身上,似乎这样就可以保护自己,凝着远处的光亮,分不清是灯光还是星光。半晌,一滴如水晶般晶莹剔透的泪珠从眼角滑落,滚落到羊毛里跌成碎片……
焦倪琛一大早到主卧换衣服,敲敲门,无人应声,怀着侥幸心理转动门把,竟然打开了。一丝诧异在眼底滑过,他脚步轻轻地走向衣柜,眼角不经意一扫,却发现床帐敞开,床上平坦的毛毯告诉他它的主人不在床上。他很快发现房间的异常,因为窗帘拉开了,窗子外柔和的旭日缓缓升起,然后他就看到了地上躺着的小雅。
他低咒一声,沉思两秒,没心情欣赏旭日东升的美景,快步走到窗前,弯身抱起她。她的鞋子掉了,脚趾上一片红色映入眼帘,他的眼底倏然暗沉,焦躁地叫了声:“小雅!醒醒!”
小雅前半夜做噩梦,后半夜好不容易安稳,一时半会儿醒不来。香港与澳洲的时差虽不大,但是昨天坐飞机的确累着了,尤其对她这种刚换了芯的身体来说。她听到有人叫她,但就是睁不开困乏的眼睛。
焦倪琛轻柔地将她放到床上,他发现了地上的玻璃碎渣,眼底了然,有些明白发生过什么事。在桌子上的电话本里找到珍妮房间的座机号码,即将按下最后一个数字的时候,他的手指停留在按键上,嘴角习惯性地勾起温柔的弧度。
他放下了电话。
脚趾上突如其来的疼痛唤醒与周公约会的小雅,她的脚一缩,没缩回来,昨晚的梦突然涌进脑海,她惊惧地睁开双眸坐起,眼前的景象让她的眼睁得更大。
焦倪琛正一手握住她的脚固定,一手拿镊子小心地夹住扎进肉里的玻璃渣。她穿高跟鞋的,习惯将身体的重量放到前脚掌,因此,玻璃渣扎得很深,几乎整个没入她的肉里,难怪她会疼得惊醒
。
焦倪琛很专注,仿佛把她的脚当作稀世珍宝一般,目光的焦点聚集在她的脚趾上,另一手的指腹按在她的脚掌和脚背上,有些许薄茧,微微的痒。那专注的目光让她忽然觉得脚上燥热,脚趾微动,有些手足无措,淡淡的感动在心底流淌。
“你醒了?”焦倪琛抬头看她一眼,目光温润如水,嘴角笑意浅浅,“别动!”
小雅疼得“嘶”一声,不敢再动,顿时觉得他的笑容很碍眼,忍过一阵疼,昨夜的记忆回笼,自己的坐标从窗子前重新回到床上,窗帘已经拉上了。她尴尬不已,轻声问:“你怎么在这儿?”
焦倪琛看到她眼底的红色,笑容越发温柔,口吻越发温和:“我过来换衣服,看到你晕倒在窗子前。才一个晚上,你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凄惨?怎么不给我或者珍妮打电话呢?”
他目光专注,小雅脸色微红,他以为自己是因为恐高症而晕倒吗?可是心底的秘密没法向他解释,低声道:“我怕麻烦你们。”
“再晚点儿处理,脚趾长出新皮,这玻璃渣可要长在你的肉里了。”他直直看进她的眼里,语带揶揄。
“怎么会?唔”小雅正为他难得开玩笑而惊讶,脚趾上传来钝痛,原来是焦倪琛趁她分神,将玻璃渣整个夹了出来。
玻璃碎渣再次摩擦皮肉,小雅几乎疼得流出眼水,手心捂住嘴,硬是忍了下来,心想,焦倪琛是不是趁机报复她占了他的床?
才止血的伤口又流出血来,染红了淡黄色的床单,像一朵朵梅花妖冶地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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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雅突然觉得委屈,心想,你不会做这种事就不要逞强啊?
焦倪琛似看透她心中所想,笑道:“总是要疼这么一回,医生来了也一样,而且澳洲这边不好请家庭医生,你知道的。”
焦倪琛会请不到医生?笑话!小雅抿抿嘴,低垂眼皮,这种小事珍妮就能做好,或者她自己掰着脚趾头也能挑出玻璃渣,不是非得请医生,她又不是没受过伤。果然是不知人间疾苦的“何不食肉糜”。
焦倪琛仔细给她缠纱布,他的小腿受伤见惯护士的处理,因此倒不太生疏,又系个不太难看的蝴蝶结。小雅要自己来,他隔开她的手:“伤患要有伤患的样子,乖,听话一点。”
小雅满身爆鸡皮疙瘩,这人温柔得恶心到姥姥家了。
“谢谢你。”思及他是第一个出现在她噩梦后的人,还好心地抱她回床上,虽然是个误会,总归是他安慰了她,她就不计较他让她又疼一回了。
她抬头看他,他没动正打量她全身,小雅被他的目光一惊,慌忙低头检查自己的衣服,长袖长裤没有不妥,唯一不妥的是这身衣服的名字“睡衣”有点暧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