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你不要死，你不要死。”

我紧紧拉着对面那个奄奄一息的妇人的手，她慈爱地看着我，眼底留露出最后的光芒。

“芯儿，把这，个窝，窝头，吃，吃，吃下去，替，娘亲，好好，活着。”

娘亲虚弱地对我说道。

我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已经沙哑得说不出话来了。

我哽咽地拒绝。

“不，娘亲，爹爹已经走了，就剩下你了，你不要抛弃芯儿，不要。”

“乖……”

娘亲慈爱地看着我，然后还是闭上了眼睛。

“不！——”

我哭嚎惨叫着，最终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事实，我世上最后一个亲人也已经走了。

这是我记忆里面关于娘亲和爹爹的最后映像，八岁那年，我的娘亲和爹爹把手里的食物留给了我，然后两个人因为战乱和饥荒接连逝去。

娘亲走的时候，吩咐我要好好活下去，可惜他们俩都走了，留下一个我，那么小，怎么可能独活。

我靠着乞讨过了一段时日，最后终于饿晕了，倒在了官道上。

有路过的衙役嫌弃地看了我一眼，商量了一下，决定把我丢到乱葬岗去，免得我死了传染瘟疫。

“不，我还没死，求求你，给我一点吃的。”

我虚弱地在嘴里说了一声，动了动嘴皮子，但是那两个衙役却不知道是因为我声音太小声还是故意无视我，依旧是把我用草席子一卷，就这么扔到了乱葬岗。

待我下一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倒在铺天盖地的死人堆里头，扑面而来的恶臭把我惊醒，我吓得尖叫一声，意识清醒了三分。

“不要，不要！”

我吓得脸色惨白，连滚带爬地爬出了死人堆，然后虚弱地倒在了一边。

一个人影突然在我眼前出现，他的脚刚好踏在我倒下的地方。

“可怜的小人儿，跟我当年有点像呢？怎么样，你要不要活下去？想要活下去，就求求我，求求我，我心情一好，说不定就带你回去了。”

那个人笑了几句，开心地询问我。

尽管在死人堆附近，但是，他身上的血腥气却是依旧那么明显，但是，那又是怎么样？！

我眼前响起娘亲走的时候对我说的话。

“芯儿，把这，个窝，窝头，吃，吃，吃下去，替，娘亲，好好，活着。”

对，我要好好活着，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要，活，活着。”

我艰难地说道。

然后，我又喘了几口气。

“求，求求你。”

“好，有趣有趣，本护法，就姑且带你回去吧。”

那个人笑着。

然后我眼前突然一阵莫名其妙的香气扑面而来，就这么，我晕倒了，再次醒来，我已经到了一个地下宫殿里。

这里有许许多多跟我相像的小孩子，他们一个个脏兮兮的，虽然虚弱，但是眼睛里流露着，是对生我渴望。

尤其是在食物送来的时候，更是一阵的争抢，谁要是慢了，就得饿着肚子。

这些个送来的食物里总有一点莫名其妙的苦气，到了后面，我才知道我们每天吃的食物里都是特殊“处理”过的，但是那个时候，谁又在乎呢？

这个世上，果然没有无缘无故对你好的人，我以为我得救了，最终发现，我只不过是脱离了虎穴，又来到了一个狼窝。

这个地方，似乎是某个贵人养着影卫的地方。

我们除了天天要吃毒药，被迫养成毒人之外，每三个月，所有的小影卫，都要放在一个叫做“决斗场”的地方，所有的人，只能活下来一半。

这一天，我又站在决斗场里。

场内都是这些个日子跟我朝夕相处的小孩子，可惜，今日里，我们要像野兽一样，打个你死我活。

我手上只有上面发下来的一把普通的匕首，过了一会儿，护法喊开始，我们就要开始互相努力夺取对方的性命，直到护法喊结束。

护法，就是之前把我带过来的那个男人。

他把我带来，当然不是出于一片好心，他只不过是为了养小影卫而已。

几乎每天，都有新人被他带回来，然后又有不少旧人死去。

我恍惚了一下，赶紧狠狠地咬着自己的下唇。

这个时候我可不能失神，稍微一不注意，我就容易丢了自己的性命。

台上的护法饶有兴致地看着我们，他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水，才喊道。

“开始，半个时辰后结束。”

“啊！——”

“啊啊啊啊啊啊！”

“我杀了你！——”

“啊啊啊啊啊啊啊！”

护法话音刚落，周围就响起了小孩子的尖叫声。

这个时候，护法还饶有兴致地在台上指点我们怎么又快又准地拿走对方的性命。

“一千零七十一号，你手慢了，往他下面一点扎下去。对，就是这样子。”

被“一千零七十一”号扎倒在地的小孩子死前远远地盯着上面的护法，似乎是不明白，同样生而为人，为什么他要这么教导对方拿下自己的性命。

但是护法做事，从来就是随心所欲，用他自己的话说，哪天他心情好了，连自己的命也是不要的。

半个时辰这么的漫长，我夺走了几个人的性命，前几天我们还滚在一起取暖睡觉，他们死前还瞪大了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瞪着我，可是，没有办法，如果我不拿走他们的性命，下一个死的就是我。

然后，就在这漫长的半个时辰之内，我最终还是一不小心被人恶狠狠地刺了一下，倒在了地上。

对面那个小男孩似乎还要上来补我一刀，我拼着身上还在不停流血的伤口，狠狠地在临死前往上一扑，咬掉了他的耳朵。

那个小男孩惨叫一声，捂着自己的耳朵，倒在地上。

而我也同时摔倒在地上喘气。

我眼前一阵阵地发黑，我心想。

我这是要死了，对吧？

娘亲，最终，我还是没有办法达到你的要求呢。

我杀了这么多人，还是没有办法活下去。

娘亲。

然后台子上，护法的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那个清冷的声音和我们这些如同破风箱喘着粗气的声音天差地别，他出现了，一身华贵的衣裳，一看就是金尊玉贵的人儿。

虽然他的年纪大我们也就那么四五岁，却是浑身贵气，这一屋子的人，就连一向嚣张的护法，在他的映衬下，也是犹如草芥。

他对着护法说道。

“够了，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