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应该，会回去的吧？

那里有那么疼爱她的太后娘娘和卫国皇帝，曾经的太子殿下。

他还说总有一天会不惜一切代价接她回去。

我想着，只要她回去了，我就能回去了，毕竟我还没丢了身子。

我什么都不求，只求这一辈子能远远地看着他就好。

公主殿下沉默了一会。

却回答了一个我想不到的答案。

“应该，不回去了。”

“哐当——”

我一不小心打翻了正在倒着的热茶，我忍不住痛呼了一下，公主殿下急忙丢下手里的兵书给我查看伤势。

“你怎么样？怎么这么不小心。”

但是，她却不知道，身体上的痛，抵不上我心底里的痛。

公主殿下抬起我的手仔细看了看，她抬起来左右瞧了瞧，没有水泡，她舒了一口气。

“幸好天气冷，也就红了一下。要是夏天就不得了了。”

公主殿下皱眉，看着我，训斥了一句。

“这些个活计，本不该叫你做的，手下那么些个小宫女，你怎么总是自己来擦。”

我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指。

“芯儿觉得其他人做，奴婢不是很放心。”

公主殿下出嫁之前，那个人郑重地吩咐了我要好好照顾她，这外国的女人粗手粗脚的，我生怕他们照顾不好公主殿下。

那样子，那个人又该着急了。

我心底里虽然嫉恨，却还是舍不得他心疼，只要是他吩咐的，无论我心底里多么难受，却依旧会依言照做。

“哎，”公主殿下叹息了一句，又多问了一声，“手怎么样了，还疼吗？不然我给你叫一下御医吧。”

我没有回答公主殿下关于我手的问题，我低着头，接着问道。

“娘娘为什么不回去。卫帝应该很希望您能回去。”

当初嫁过来，本就迫不得已。

若不是因为卫国内忧外患，公主殿下为了保住兄长，也不会千里迢迢地嫁到这里。

一年到头，甚至一辈子，都再也见不到自己的亲人，衣食住行更是用得不习惯，就连天气，也与温暖潮湿的卫国大相庭径，这里的冬天，又干又寒，这么久了，竟然见不到几场大雪，假设这时在卫国，只怕早已白雪飘飘，美不胜收。

公主殿下却是单手撑起下巴，思绪渐渐飘得远了，脑海里浮起一个人的身影，眼底也不自觉地浮上丝丝温柔，笑意荡漾开来。

“因为，我与秦文轩……”已交换真心。

我与她朝夕相处多年，她未竟的话语，我已经猜到了。

于是我头也不抬，垂下的发丝掩盖住了我的表情。

“若是，有朝一日，卫皇与秦皇对上呢，娘娘愿意帮谁？”

卫帝对她那么好，她远嫁是迫不得已，现在竟然和敌国太子相爱了，那样子，到时候，他知道了，又该是怎么样的难过？！

所以，我替他问了。

若是有朝一日，对你好的，你爱的两个男人对峙起来了，你又会帮助谁？！

难道你会忘了这么多年时时刻刻守护你的卫帝卫明吗？！

公主殿下抓紧了握着兵书的手，半响，没有回答。

那一页崭新的书页被捏出了折痕，然，却没有人在乎。

屋内沉默了一瞬，我擦着桌子的手也不知何时停住了。

我在等着她的答案。

这个答案对我来讲无比重要，若是公主殿下不回去，那么这一辈子，我也不能再回去了。

“我不知道。”

公主殿下道。

我终于知道了她的答案了。

竟然是这样子，她不知道。

那就是她不想回去了，也不愿意帮助已经当上卫帝的他了。

我替卫帝生气，他对她这么好，十几年如一日地呵护着她，她却为了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认识了三两天的“野男人”，连自己的亲身哥哥也给忘了！

而且，她的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就算她说不知道，我也知道了她心底里的答案，不知道，那便是她不会回卫国了，同样的，此生，我也不能再回去了。

她何其残忍，我跟着她远嫁，多年来，我照顾卫帝的功劳都被他抢去，现在，就连我远远地看他一眼的心愿也要被剥夺了。

明明卫帝说了，只要有机会，他还是会接我们俩回去的。

但是现在没希望了，她自己不想回去。

我转过头，端着一盆水准备出去。

我走了几步，停下了脚步。

我背对着公主殿下。

我从来没有这么恨过她，这么多年了，他的眼里只有她，我却依旧愿意替他照顾他，但是，我为了她付出了这么多，就连自己的清白，自己的念想都可以舍弃，来到这个没有一个熟人的地方，但是，她却是剥夺了我最后一丝的梦想。

我觉得我自己脸上的表情应该很难看，所以我赶紧转过了头，不能再看她一眼，免得泄露了自己的感情。

“我知道了，娘娘。我出去倒了这些个脏水。”

“嗯，去吧。”

公主殿下看着兵书，头也不抬。

然后我走出了门，站在一片呼啸的狂风里，思绪慢慢飘远。

我的心底里涌起千万种感受，多年来对卫帝酸涩的感情，没有人明白的感情，只能我自己一个人慢慢品味的苦涩感情，还有对公主殿下的嫉恨，恨她夺走了他的目光，恨所有我对他的好，都被卫帝算在公主殿下的头上，永远都看不到我，对不能回去卫国的绝望，不能看到他的绝望，以及一点点的挣扎，我的脑海里闪过这些年来与公主殿下朝夕相处的画面……

但是那一点温情，很快就被无边无际的恨意淹没了，再也寻不到半丝踪迹。

为什么？！

为什么？！

我为了他们兄妹俩付出了那么多，一个永远眼里看不到我，一个自私的只能看到自己，他们有自己的生活，我却只能如同一缕草芥，卑微地被踩在泥泞里，连自己最后一丝一毫的念想也要被剥夺。

明明我，只是希望能远远地看他一眼就好啊。

可是现在，我回不去了，连看他一眼也不行了。

我痛苦着，挣扎着，最后下定了一个决心。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