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她突然有些想笑。
原来,这便是金超叔叔用命来保护的妹妹。
他们许久未见,他却不知,那个他记忆里的妹妹,早已经在这杀人不见血的后宫里变得污秽不堪。
她的复仇路,绝不允许任何人挡住。
她更不想成为谁的傀儡。
……
顾灼青翻身下马,而后纵身一跃便落到了国师府的后院当中。
远远的,她便看到了一副犹如画卷一般完美和谐的画面。
一袭素衣的男人静静的坐在一棵老槐树下,双手虔诚的捧着经卷,正认真的翻阅着。
跟前的石桌上焚着淡雅的香,面前,还有一串光滑的菩提。
即便是身处京都这个闹市当中,他依旧幽静的仿佛处于山林古寺。
画面安静的让她都有些不忍心打扰了。
而正当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却清晰的传入了她的耳朵,“你又做坏事了?”
“……”
不得不说,这和尚每一次一开口,真的很坏她的心情。
每一次,只要她到这里来,他总有一堆道理要说,初见的时候怎么没发现他这么多话。
她大步走了过来,往他跟前一坐。
“老和尚,你为什么每一次见我都要质问我,批评我,你哪只眼睛看到老子又做坏事了?”
顿了顿,似乎觉得有什么不妥,她又补了一句,“没有又!”
尧泽放下书卷,“你准备做坏事了?”
闻言,顾灼青微怔了一下。
她想,刺杀当朝国母。
而且,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关于皇后这件事,只能刺杀,不能用计,否则,她便会死。
她的沉默,似乎是一根尖锐的刺,瞬间钉在了他的胸口。
抬眸,他认真而严肃的看着她,“你要做什么?”
迎着他的目光,顾灼青莫名的生出了几分心虚。
错开与他对视的目光,她道:“没什么,想杀人而已。”
尧泽又是一声叹息,他双手合十,十分虔诚。
“当知菩萨有一法,能断一切诸恶道苦,何等为一?谓于昼夜,常念思惟观察善法,令诸善法念念增长,不容分毫不善间杂,是即令诸恶永断……”
顾灼青一言不语,就这样默默的看着他,只是脸色有些难看。
在他心里,她到底是多十恶不赦。
所以,想想都不行么?
“老和尚!”她不紧不慢的开口,只是语气有些些许的随意,随意到苍凉。
“你崇尚佛法,应当知道何谓因果?”
“吃亏是福。”他只是淡淡的丢下四个字。
顾灼青嫣红的唇瓣轻轻一勾,端的是邪肆风流,不可一世。
在尧泽的目光之下,她慢悠悠的凑了过来,一双邪佞的眼睛就这样盯着他。
她凑的很近,暖暖的呼吸喷洒在尧泽的脸上,还有若有若无的香味飘进他的鼻翼,在对上她那双妖异的眸子时,尧泽的心仿佛被蛊惑了一般,狠狠一颤。
下一刻,他仿佛受到惊吓一般心虚的移开了视线。
接着,就听到她的声音在耳边嚣张狷狂的响了起来。
“既然吃亏是福,那我祝你,福如东海!”
她每说一个字,便凑近一分。
她话音刚落,尧泽便连忙站了起来,而后,大步走出了院子,只是留给了她一个倾绝的背影。
瞧着他离去的背影,顾灼青低笑出声。
今夜此去,凶吉难料。
可若不去,终究是祸。
……
顾灼青刚刚回府,丹熏和草焉便迎了上来,“公子,皇后娘娘找你何事?”
闻言,她轻轻扯了扯唇角,“让我杀人。”
“她以为老子怕是她的仆人了!”她低吼出声,那声音里夹杂了太多的怨气。
俩个丫鬟默默的看了她一眼,“公子不愿,不杀便是了。”
“呵呵。”她扯了扯嘴角,“我自然不想杀,我最讨厌的就是被威胁,被指挥!她以为她是谁,不过是个女人罢了!”
“谁还不是了!”似乎是察觉到不对,她又补了一句。
俩个丫鬟互相看了一眼,看来,公子这次是真的被气的不轻。
三人经过一个庭院的时候,远远的,便见孟槐一手杵着剑,半蹲在地上一个人自言自语。
而苍术则抱着剑,神情冷漠的靠在树上看着他自言自语。
“……”草焉吞了一口口水,“公子,奴婢发现孟槐最近似乎不太正常,老是一个人自言自语,看着实在是有些瘆人。”
顾灼青刚准备说话,就见他突然站了起来,表情凝重。
在顾灼青与丹熏草焉茫然不解的目光之下,他干脆利落的将地上一只通体油亮乌黑的蟑螂踩死。
而后,惋惜至极。
“这段时间,我把我对公子的许多不满,还有烦恼都说给你听了,按理说,我不该恩将仇报,可是没办法……”
又是一声沉沉的叹息,“你知道的太多了。”
顾灼青:“……”
丹熏:“……”
草焉:“……”
好半晌,草焉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看不公子,我就说他最近不正常,要不找泰逢看看。”
丹熏不赞同的摇了摇头。
“我看这次泰逢不管用,得找巫医了吧。”
“唉……”顾灼青悠远绵长的叹息一声,“看看别人身边的侍卫,再看看我的……”
她目光与丹熏和草焉对视,“算了,也就这样了。”
俩个丫鬟一脸懵逼的看着彼此,公子那是什么意思。
所以,因为孟槐,她们也被嫌弃了?
……
当顾灼青睡醒一觉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她从床上起来,立即从床下拿出一套女装,而后迅速的换上。
众人眼中的的大理寺少卿是个男人,为了事发后那些不必要的麻烦和冤枉,这一遭,她必须穿女装。
换完衣服,她将一个匣子拿了出来放到桌上。
再戴上面巾,这才打开了房门,而后迅速的融入了黑夜之中。
孟槐向来晚睡,他本是在散步,却在不知不觉间走到公子的院子。
他呆呆的望着方才瞬间闪过的人影。
那人虽着女装,蒙着面纱,可那身形却像极了公子。
没来得及多想,他走了过来,抬手敲了敲门,却不见回应。
眼底闪过一抹凝重,他当即将房门推开。
屋内,不见顾灼青的身影。
他的目光落在桌上的匣子上,纠结了片刻,他还是将其打开了。
里面,是他们四个人的卖身契,还有,一些金子。
似乎是想到什么,孟槐在瞬间褪去了往日里的啷当,快速的朝着府外追去。
公子素来吝啬,又喜欢威胁人。
如若不是出了危及性命的大事,她定然不会随意将那么多的金子放在那么显眼的地方。
还有那四张曾被他们拒绝的卖身契。
他们如今是公子是侍卫,可如若公子出事了,齐宣侯府当家主母便是第一个不会饶恕他们。
所以,她将他们的退路都已全部想好。
世人只道大理寺少卿顾灼青尖酸刻薄、两面三刀、贪生怕死、阴险狡诈等等。
可实际上,她对自己身边的人是能豁出性命的保护。
他们身为她的侍卫,从小便被指派跟随着她,可这些年来,她给了他们富足的生活,但凡有生命危险的事儿,从不派遣。
即便她要入这京都为官,为了摆脱他们也曾费尽心思。
这么些年来,他们的主仆关系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成了好友,亲人,那般的陪伴。
所以,公子不能出事。
孟槐第一时间便去了长鱼风的府邸。
若公子想刺杀人,如今,那第一个,恐怕便会是长鱼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