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旧亭无奈说:“周小姐来了。”
周来柔?
穆长萦闭上嘴巴,轻轻推开南旧亭当在自己前面的手臂,靠近门口。
“谭家人里还有四岁的孩童,你也要杀吗?”周来柔质问莫久臣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紧接着是莫久臣毫不留情的声音:“杀一儆百的道理你要清楚。”
“如果杀一儆百是你的目的,京中韩家就是私盐案的主谋你为什么不满门抄斩杀一儆百呢?”周来柔信奉公正。既然禹州谭家要满门抄斩,其他人更要一视同仁。
“太子妃。”莫久臣低音慢悠悠的警告她:“放正你的位置。”
日头正在慢慢向西移动,穆长萦来不及听屋子里的他们说什么,既然周来柔在这里说情她就不进去捣乱了,时间紧张,她赶紧提起裙摆向外面跑去。
穆长萦想,莫久臣放在心上的人来说情肯定比自己说话有用。像周来柔这样温柔且骨子里正直的人无论是给莫久臣还是莫声文,应该都是合适的。穆长萦越想心里越没由来的酸楚,她一手拍着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一点别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直接赶赴刑场。
门外的动静还是惊动了屋内的人。
莫久臣叫南旧亭进来问他怎么了。
南旧亭直接回答:“王妃刚才来了,听见屋子里有声音直接离开。”
莫久臣能够猜想到“柳扶月”来此的目的,手里的汤匙搅动着碗里的莲藕排骨汤。这是她亲手熬的,然而他这个经常被她挂在嘴上的夫君竟然是第一次喝到。
“她去哪了?”
南旧亭摇头表示不知。
莫久臣低眸想了一下说:“派人去刑场把她找回来。”
穆长萦如果没有去刑场,莫久臣敢打赌自输了自己把汤盅吃掉。
“是。”南旧亭退下立刻安排人手,但想到没有人敢拦王妃,他手里的剑紧握,自己亲自出去。
周来柔看着依旧淡定自若慢条斯理的莫久臣,最后问他:“你当真要如此狠心吗?”
莫久臣端起碗将味道不错的汤喝尽,才说:“本王按照南商律法办事,如何谈到狠心?”
周来柔最信律法,莫久臣的话让她哑口无言。她看着窗外的时间,难道无辜的人就要枉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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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州城好久没有过满门抄斩的罪名了。
四岁的谭家小少爷双手被捆绑着跟着最后,小小的孩子抬头看着天上的太阳,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同样,他也不知道为何自己的手被绑着走上天天要去上学堂的路,不知道为什么前面的小姑姑要哭,不知道旁边的百姓为什么对自己摇头叹息。
他问着旁边的守卫:“守卫叔叔,我们去哪里?”
守卫已经是禹州的老人,看着一个小孩天真的问自己这个问题,他实在是不能像对待其他犯人一样残酷的对一个孩子,他说:“去一个好地方。”
“什么好地方?那里有糖吃吗?有书读吗?”小孩子总是有问不完的问题。
守卫说:“那里有糖有书,还有你的父亲。”
谭家少爷是因为意外而亡,因为谭少爷在禹州城名声不错,很多人都为此惋惜。
“真的?”小孩子眼睛亮了:“可是爷爷说,我爹去世了看不见了。”
四岁的小孩子或许还不懂生死,但是他知道人一旦死了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他不想看不见。
刑场很快就到了,谭家上下二十多口人无一例外的走向刑场。
谭小少爷走路还走不稳,上台阶的时候还摔了几下。
很快所有人都跪了下来。小孩子站在那里看着所有人的头放在一个圆圆的木桩上,不明所以。
“姑姑为什么哭?”小孩子这一问就连看惯了生死的刽子手都为之动容。
让他砍一个小孩子的头,他现在有些做不到。
谭姑娘怎么可能会告诉侄子他们要死了?一个时辰前他们还在家里商量今晚上是吃烤兔子还是烤鸽子,现在他们已经成为放在断头台的鱼肉,任其刀俎。
周围看热闹的群众被小孩子的天真给影响到,纷纷后退几步不忍再看。斩杀一个小孩子,煦王的手真狠,监尉司的手段真是黑。
李刺史是这次的监斩。他颤颤巍巍的走上行刑台,看着即将赴死却不喊一个冤的谭为,手上的汗如水瀑,怎么擦都是湿的。
按照韩玉明的计划,一旦东窗事发他就会将私盐的所有罪名都推给谭为,一直受惠韩家且参与了私盐案的谭为愿意承担这份风险。李刺史一直知道韩玉明的计划,为了保住自己的官职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最初的协商是谭为顶罪换谭家上下安全,现在没想到煦王如此狠厉非要追查到底,最后只能将谭为供出并且牵连全府。
谭为在自己全部认罪之后才知道全家都受到连累,知道自己翻身无望后也不再喊冤求清白,哀大莫过于心死,大不了一家老小全部死去,阴曹地府他再向各位请罪。
李刺史不敢直视谭家人的眼睛,坐在椅子上几次都要被滑倒。旁边的守卫提醒他时辰快到了,可以做准备了。
穆长萦不去等身后的桃溪一路狂奔,终于赶到刑场。她看着行刑台上那个扎着小马尾的孩童,心咯噔了一下。她不顾一切的冲进人群,费尽全力才站到人群的最前面,刚要冲破守卫手腕就被人拽住不得动弹。
穆长萦看过去,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南旧亭的呼吸不平稳,为了赶上王妃他拼命跑了很久:“跟属下走。”
穆长萦强硬甩开他,问道:“去哪里?”
“这里血重。”南旧亭急迫想去带王妃离开这里。
“时辰已到!”行刑台的人开始宣告。
穆长萦看过去,二十个男女老少抽泣着,二十多条人命仿佛再向她招手喊冤。小孩子被强制跪下来,头贴在断头台上与自己的姑姑对望,这个时候才因为害怕哭出声来。
穆长萦实在受不了这样揪心的场面,她很是严肃的对南旧亭说:“你若敢拦我,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王——”南旧亭话还没说完,只听见唰的一声自己握剑的手轻了许多。他低头一看,剑鞘在手但是剑不见了,再一抬头,便看见王妃提着冒着银光的剑走向行刑台,大喊。
“刀下留人!”
实在不行,只能劫法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