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颜翊张了张口，想要说点什么，可是他又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只是长久地僵在那里。

傅时笙见他没有反应，又启唇：

“没关系，我走也可以。”

然后，他迈步离开了房间。

衣冠楚楚，风度翩翩。

苏颜翊看着他的背影越走越远，只觉得有什么在眼中翻涌。

仿佛有什么东西从他的心脏里崩裂。

他不知是什么。

只觉得，自己仿佛在刹那间失去了什么对他来说很珍贵的东西……

那之后好几天，苏颜翊都没有从那天回过神来。

穿着他的上衣的傅时笙，云淡风轻留给他一个桀骜的背影，擦过他的肩膀，从他的视线范围内消失不见。

仿佛他们仍有某种羁绊。

仿佛他们再也没有相关。

整个世界好像真的没有了傅时笙。

没有傅时笙给他发信息，也没有傅时笙给他打电话。

没有傅时笙发微博，也没有傅时笙发朋友圈。

他的动态不仅不更新了，而且，连以前的也都隐藏了。

只剩下一页的空白。

唯有朋友圈头像右侧展现的个人签名，仍然十年如一日写着：今夜月色真美。

苏颜翊觉得自己也是空白的。

空白到看了场电影，屏幕上都是傅时笙的脸。

空白到听哪首歌，耳畔传来的都是傅时笙的声音……

空白都不管去哪里旅行，走在路上都觉得，前面的背影是他。

苏颜翊觉得自己病了。

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致，却又无药可医。

苏颜翊走着走着，路过了一家24小时不打烊的图书馆，又想到少年时的傅时笙。

苏颜翊迈开脚步走了进去。

他走着走着，想起傅时笙以前经常翻着的日语书，停下脚步，随手拿了几本。

他坐到傅时笙以前最喜欢坐的靠窗的位置，塞上耳机，打开书页。

他一直看，一直看，一直看，从天亮看到天黑，又从天黑看到天亮。

书换了一本又一本。

居然也看懂了不少短句。

然后，他看到了……

好きだよ。

喜欢你。

罗马音：sikida。

注释：

日本人觉得用我爱你显得太隆重了，所以通常只用‘喜欢’。

甚至有时候会含蓄到连喜欢都不用。

一句‘今晚月色真美’就足够表达所有。

今夜は月が绮丽ですね。

和你一起看的月亮最美。

因为跟喜欢的人在一起，所以月色很美。

这句话就是日语里我喜欢你的意思，隐晦又内敛。

苏颜翊的瞳孔骤然紧缩。

盯着注释好久晃不过神。

时光仿佛将他追回了年少的时光。

那时，傅时笙经常会捧着日语书，故意在他面前，在他耳边，一遍一遍地念。

konnyahatsukigakireidesune。

他觉得傅时笙很无聊，有时候好气又好笑，有时候压根懒得搭理他。

他也会问，‘你整天乱七八糟念的什么东西？’

傅时笙会笑，‘想学吗？我教你啊。’

他没有兴趣，淡淡表示：‘不想。’

傅时笙又继续念。

后来他听得熟悉，知道傅时笙说的最多的就是这一句，问他：‘到底什么意思？’

傅时笙说：‘就是今晚月色真美’的意思。

他无语地翻白眼，‘这有什么好念？你可真是无聊。’

傅时笙很喜欢月亮吗？

那时候的苏颜翊这样想。

此时此刻，苏颜翊盯着书本上的注释，长久，长久地发呆。

指关节莫名开始泛白。

他的呼吸也变得越发混乱。

耳边仿佛都是傅时笙的声音，一遍一遍回响着那耳熟能详的字句。

原来是今晚月色真美的意思……

原来……

是‘我喜欢你’的意思。

那一句句的告白，穿透了五年，穿透了十年，穿透了二十年，在漫长的岁月里寂静无声。

而他，此时此刻终于后知后觉感觉到五脏六腑都在剧烈的疼。

翻涌的疼痛仿佛要将他整个人都淹没。

苏颜翊眼眶深红。

然后，他想起傅时笙的一条朋友圈。

他说：你大概不会知道我的喜欢有多卑微，大概就是我怀里所有温暖空气化成风都不敢和你相遇。

他想起自己秒速打电话给傅时笙：卑微什么卑微，你喜欢瓷瓷，我帮你。

傅时笙意外地愣了一下，然后说：不要。

他却一副势在必行的模样：什么年代了，还演苦情戏？现在只流行甜宠爽OK？

傅时笙大概是拒绝了，也许没有拒绝……

总之后来就变成这样……

去TM的甜宠爽！

苏颜翊蓦地站起身来。

无数道目光朝着他射过来。

他没有在意，也没有反应，匆匆离开了图书馆，一路狂奔。

苏颜翊一路飞奔到傅时笙家门口，不停狂按门铃。

没有人开门。

他拿起手机拨打傅时笙的电话。

没有人接听。

他又发了信息给傅时笙。

也没有人回复。

苏颜翊整个人都变得乱七八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