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茯苓愣神之际,千流云抬手揉揉她的发顶,轻笑出声:“时辰不早,我先回了,玉佩收好。”
直到千流云离开,周茯苓还站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发顶上好似还留有他手掌的温度。
脸颊红得不像话。
周子御并未过来,而是亲自将千流云送出府,不过远远看到千流云将手搭在周茯苓头上时,他恨不得直接冲过去打人,好在努力克制住了,因着他看到周茯苓对千流云没有排斥。
既是说将她认回来后要对她更好,把过去亏欠她的十六年补回来,自不能做会令她伤心的事。
不就是千流云么?他们京博侯府的嫡长女还配不得?
暗香走过来的时候,周茯苓还在发呆。
“大小姐。”轻唤一声,周茯苓才回过神。
忙将双手握着的玉佩收好,暗香适才与周子御站在一处,自也瞧见这边的动静,此番见她将玉佩收回只假意装作未看到。
“大小姐,您现在是要回苓园还是?”苓园,就是御景园旁边,周茯苓如今所住的院子。
“嗯,回吧。”
*
商兀国,某座宅院。
傍晚时分,一面上覆着面纱的白衣女子端着一碗汤药步入一个房间中。走进去,一男子正临窗而坐,手中拿着一本书在翻阅。
男子面色有些苍白,却不失俊美,他那双狡黠的狐狸眼也并未因着病容而失去半分神采。
他身着单衣,长发未冠,松散散落着,倒更显几分不羁之态。
懒懒靠在椅背上,听到脚步声便侧头看过来,不热情也不疏离的唤一声,“流萤。”
“王,你怎起身了?”流萤快步走过去,欲要扶着他回去躺着,却被燕浮沉不着痕迹的躲过。
“躺了许多天,起来坐坐。”扫向放在桌上的那碗汤药,燕浮沉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你是孤的谋士,这等端茶倒水的事着底下人做便是,不必事事亲力亲为。”
流萤正好回身去给他端药的手一顿,而后道:“无妨,不过小事,恰巧我也要过来看看王的伤势。”
“孤并无大碍,倒是这些时日辛苦你了。”
“为王分忧本是流萤为谋士的职责,何谈辛苦?王先将药喝了吧。”
燕浮沉将药接过去,一口喝完,分明极苦的药,却是眉头都未皱一下。
流萤接过药碗。
“孤今日方醒,未来得及细问,流萤是如何带伤将孤从君临带到商兀的?”
说来燕浮沉是今日晌午醒来,醒来后便在这处园子,园子乃是大燕在商兀的某个据点,算得上安全。
只是除却园中原有的人,便只多出流萤与他。他昏迷过去前便知晓,流萤受了极重的内伤。
如此之下,她竟能躲过万毒谷和君临摄政王府的重重搜查来到商兀。纵是她已与这处据点的人解释过,道是她在山洞中调养两日,伤势有好转后便给两人换装跟着商队来到商兀,昨日方到这处据点。
燕浮沉也不可能没有半分怀疑。
燕浮沉结识流萤,是五年前。
彼时燕浮沉还是大燕王宫中不得宠的王子,其母是一名歌姬,然燕浮沉本身并非甘于现状之人,他手中也培养着不少势力,只是还不够成熟,尚不能暴露于人前,是以他站于人前时皆是伪装出来的模样。
那日,他随一众王子公主及王公贵族的子女们去城郊赴宴,归途中却被同乘一辆马车的兄长扔下,还不忘让侍从打他一顿。
他若还手,那些人断不是他的对手,只是他不能,否则多年的隐忍便会功亏一篑。
直到马车都离开,他正准备起身,却见一着白衣面轻覆纱的小姑娘出现在眼前,朝他伸出一只手,他看她一眼,而后并未接受她的好意,顾自站起身。
顶着伤就要离开,恰是那时,流萤开口了,她说:“我做你的谋士,助你夺得大燕王位,再不用受人欺凌。”
他心下冷笑,大燕王位迟早是他的,何至于用得上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相助?谋士?他只觉万分可笑。
他不搭理,她却坚持,“我本随师父在山中习谋臣之道,以护明主结束乱世,师父故去前让我出山,如今你便是我择的明主。”
凡有脑子的,何人会信这样的说辞?不过她能在无人的街道上一眼便识出他的身份,倒不像是坑蒙拐骗的,便问:“你所求为何?”
“待你江山尽握之时,便是我以女子之身位极人臣之际。”
这话倒是引来他几分兴趣,若她所说为真,倒是个有野心的女子。
最终他还是将她留了下来,并非因着她那些言辞,而是她的名:流萤。
后来的相处,她委实给他出了许多计策。渐渐地,便成他身边最得力之人,他底下的人都知晓她是他的谋士,对她极是敬重。也因着流萤的相助,他比预期要早两年夺得大燕太子之位,最后成为大燕的王。
只是这样一个孤女,除却他的人,当是寻不到旁的助力才是。居然能在君凰和月无痕的眼皮子底下将他安然带到商兀。
其实自打流萤出现,燕浮沉就没有一天打消过对她身份的怀疑,只是她忠于他,几番为他不顾性命,他便未着人去查过她的底细。
五年相识,他从未见过这张面纱下的脸,一则是不曾感兴趣,二则是怕看到这张脸不是他所期待的。
见他直直盯着自己,流萤微顿,“流萤已与这处宅院的接头人解释过,是乔装过后随着一个商队过来。王如此问,可是在怀疑流萤?”
燕浮沉未说话,仅这般看着她,流萤的眸光未有半分躲闪,“王若不信,可只管着人去查。”
“王身上有伤不宜久坐,早些歇着,流萤先行告退。”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燕浮沉微微拧眉,这是他印象中流萤头一次对他生气。
反让他对之前的怀疑又加深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