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澜忽然心里一动,天哪,这个男人不会是傣族的一个土司,或者是土司家的长子吧?那这么说,这对云南夫妻应该就是傣族人,甚至可能是傣族土司或者傣王,或者是傣王王子?如此猜测,那么,“猫多了”是不是王子的意思?忽然又想到,这个男人从云南到福建,应该就是在家族争斗中失败了而逃亡的,否则,怎么解释有人要千里追杀他们?而他们在逃亡时,身边居然还有仆人!
想到这里,苏澜激动不已,果然,这对云南夫妻是有绝密故事的人!
联想到昨晚刘奇曾说,云南土酋谋反,这流落汉地的该不会是在谋反中处于劣势的傣王王族子弟吧?
想到这里,苏澜对郝四叔和郝四婶道:“你们详细说一下这个罕岩思一家的情况吧。”
郝四叔点点头道:“他们看着我们夫妻几天没有吃饭,尤其是儿女们饿得连哭都哭不声来,眼见着就要死了,他们夫妻就落泪了。他们就央求那家熬糖的东家,同意我们留下来给他们夫妻帮忙。他们俩非常仁义,处处关照我们,还手把手教我们熬糖的手艺。看我们比他们夫妻年龄还要大一些,也不要我们喊师傅、师娘,直叫他们先生和夫人。”
郝四叔停了一下继续道:“那罕岩思文质彬彬,和善仁义,好像很有学问!有一次我看见他居然在看一本很厚的,用树叶子写的什么经文!听说,那本树叶子经文是他们族里的传家宝!”
苏澜知道,这个应该就是传说中的佛教贝叶经了。傣族人信佛,他们就有傣文的贝叶经。心中对那对云南夫妻的猜想更应证了一些。
郝四婶也道:“那位娜木嘎夫人长得非常漂亮,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夫人。她虽然穿着普通,可是非常整洁干净。而且她还会做茶。我记得每年清明节之前,她就去采野茶,也不知道怎么弄的,那茶叶很香很香!”
郝四叔也说:“是啊,那茶叶很香的。不过,有一次,那个熬糖的东家说,可以帮他们夫妻卖茶,他们听了以后没有做声。从此以后就不做茶了。我们还很奇怪呢!”
苏澜倒是一点也不奇怪。夫妻俩隐秘逃亡之中,怎么敢因为做茶而暴露行踪呢?她倒是有些奇怪,难道夫妻俩不会害怕因为熬糖而暴露行踪吗?
心里想着,嘴里就问出来了。
郝四婶听了,就笑了,道:“小姐,我也问过娜木嘎夫人这个问题,她说,做茶是罕岩思的本事,不能暴露;做糖是她的本事,一般人不知道,不碍事的!”
苏澜恍然大悟。原来罕岩思做茶的本事,他们族里的人都知道,可是娜木嘎会熬蔗糖的事情,族里人并不知情。咦,这是怎么回事?族里人知道罕岩思的事情,却不清楚他夫人娜木嘎的事情?这有些矛盾,说不通啊!
郝四婶说道:“我们在那里干了一个月以后,有一天,他们夫妻非常高兴,一问,才知道,他们的儿子要来了!我还不知道他们有一个儿子呢!”
郝四叔道:“几天以后,有两个个子较矮,但非常壮实的男人带着一个小男孩来了。那男孩长得粉雕玉琢,聪明可爱,也很有礼貌。特别是,小小年纪就会认好多字。我们问孩子叫什么名字,夫人就说叫什么小布猫。后来再大一点又叫什么猫多了。我们也叫不清楚,就管他叫小猫,或者猫少爷,那猫少爷挺高兴地答应我们!”
郝四叔还道:“后来我们才知道,那两个送孩子来的男人,是他们的仆人,一个叫刀勐,一个叫召岩坎。都是很奇怪的名字。”
苏澜听了,更是心跳如鼓。要知道,傣族人原先是没有姓的,后来在发展中,向汉族学习,也渐渐地有姓了,而刀姓和召姓都是傣族的贵族姓氏。
想想,一个拥有傣族国姓,拥有并会诵读家族传家宝贝叶佛经的,拥有两个具有贵族姓氏的仆人的男人,会是个一般人吗?
苏澜抑制住激动的心情道:“两年前,他们在老石头家定制了石碾子榨汁机器,你们知道吗?”
郝四叔和郝四婶突然黯然神伤,道:“小姐应该知道,那熬糖的灶火一旦烧起来,就不会停歇的。我们人手少,只有先生、夫人、猫少爷、他们的两个仆人,再加上我们夫妻,日夜赶工,无休无止,夫人的身体就顶不住了。可是因为蔗糖卖得好,东家既不舍得另外请人,又不想熄火,所以夫人身体就更差了。于是我们商议,到咱们殿州来,自己熬蔗糖。这么着,两年前,我们就离开了宁德,回殿州来了。”
郝四叔停了一下,继续道:“我们在殿州城租了房子,又在老石头家定了石碾子榨汁器,正准备找人砌灶时,突然有人就盯上了我们。也不知道是在路上叫人发现了啊,还是被那个熬糖的东家给告密了!”
郝四婶道:“那天晚上可吓死我们了。有十来个蒙面人,闯进我们家里,都是短匕首,向我们杀来……”
郝四婶沉浸在悲痛而又凄惨的回忆中,不能言说。
郝四叔颤颤巍巍道:“我们在两个仆人的护卫下,带着三个孩子逃出殿州,一路往西北跑。后来翻阅了武夷山,来到了江西。最后在江西的一个小城发生恶战,那个刀勐把对方一个领头的给杀了,情急中,先生和夫人让刀勐和召岩坎保护我们和三个孩子逃离。他们夫妻就被官府给抓了。”
苏澜沉浸在他们叙说的故事中,想象着当时是何等危急!而那夫妻俩首先想到的就是郝四叔一家和儿子小猫以及两个护卫的安全,自动投身牢狱。真是大无畏的献身精神!
“后来,案子由小城移交到了南昌府,于是我们一路跟着又到了南昌府。”郝四叔道;“再后来,刀勐和召岩坎在南昌使了好多银钱,虽然保下了先生和夫人的性命,可是却也没能出了大狱,事情就这么僵困住了。”
郝四婶道:“没法子,我们一家就回了殿州,一贫如洗的刀勐和召岩坎就带着猫少爷走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