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娘哑然,“还早呢。”
才生下来。
“不早了。”乌骨摇头,“小娘子,当初乌骨见你,你才是小小孩儿,现在,你都有小小孩儿了。”
时间会过得很快的。
“我知道了。”
“去吧。”
“诶。”
林大娘走向了大将军,把手放在了他的臂弯里回头,看乌骨抱着女儿踮着脚尖往里走,嘴里小声地念着话,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不过,说什么都不重要,她知道她的骨头叔叔会帮她保护她的小姑娘的。
他们过去的时候,二爷带着儿女也来了。
林大娘给他行礼的时候,二爷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朝她拱了拱手,林大娘有点愣然,但也受了这半礼。
时辰一到,刀藏锋点了这象征辞旧迎新的鞭炮,漫天的火光中,林大娘抬起头来,看着火光当中乌云压地的天空。
新的一年,又来了。
这一年,她有儿有女,刀府即将会分家,而她将会一人独当撑起这个刀府内宅……
人生真是简简单单两句话就可以概括了,而其中细节种种,大概只有当事人心里能清楚几分了。
而那些话,都是不能说予人听的,只能在岁月中自己去走着,去一步步地明白,看透,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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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大年初一,刀府族里人就给刀府拜年来了,因着大将军是刚回来,他夫人也是,加上大将军一回来又出了大事,族人们来拜年的多,主要也是来为大将军,为刀府,也算是为自己来抱不平的。
皇上太对他们不住了。
京城里的人只知道大将军把功劳都换成了银子,钻钱眼里了。刀氏族人跟人解释说银子分到了军士们手上,也没几个人听的,因为宫里给大将军抬赏银的箱子可是从京城里绕了一周,谁都看到了那能排成三里地的箱笼——宫里赏的,不管里面是不是装的都是银子,那可是不少了啊,说是富贵冲天也不为过,谁能有刀府那等风光?那可是三里地的箱子啊,听说里头至少有一半装的都是金子!
因此现在京里的人提起刀府,嫉妒有之,嫉恨有之,大将军在江南救灾的功灾,要没几个人愿意再提起了。
得了这么多银子,也不让他白救的,有什么好提的。
偶尔有人提起这一点,还被众人鄙视,说救一场灾,就能把孙子的富贵都讨到手了,这钱要换他们手里,换十辈子都花不完,他救一场本是该他救的灾就有了,这有什么好值得赞颂的?
刀氏族人大半的男丁,但凡适龄的男儿都在从军,他们不是在刀家军麾下,就是在朝廷宫里任职,大半身上的还有点官,这次也有一大半人去了江南,也知道这些事情的来龙去脉,本来先前他们回来的时候还能从百姓嘴里听到几句好话,但大将军回来的前后这段时间,入耳的却都是些也不是白救,给了银子之类的话,这心里急得直冒火。
刀家在京城的名声向来是好的,大家都知道他们刀氏满族都是为国杀敌的军爷,但凡提起他们族人,都有三分敬意。
现在这敬意都没了。
刀氏一族的男人们是真的都相当恼火了。
遂刀府的大年初一,无论男男女女进府来,都是来告状来了,希望大将军出头,把家族的名声挽回过来。
林大娘这也才知道,皇帝可是真没对他们刀府有什么心慈手软的地方。
那些闲话,她敢说,绝对有人在其中导向,要不然,短短前后半个月的时间能把风吹这么大?
但她也知道这是避免不了的,现在大将军的“民心”主要是在军队当中,他这次做得太好了,皇帝也不得不给他银子换功劳。
皇帝拒绝不了大将军给抛给他的好处,但同时也避免不了这一次军心归向大将军。现在大将军在军队中的声望已经达到了一个顶点,这民间是不能再得利了,要不然,皇帝心目中的天平一失衡,采取的手段就要激烈得多了。
这对刀府也是不利的。
但她能想得明白,刀府的族人却没有几个能看得其中皇帝与刀府之中的博奕与相互之间的妥协,林大娘这边的族中女眷围着她,个个都在求她向大将军尽言,要去宫里把刀府的公道讨回来。
“太不像样了,”族中一个老太太跟她告状的时候,敲着手扶拐柱激动得连口水都飞出来了:“大媳妇,你想想,这要是再让他们说下去,我们这些为国卖命的爷儿们出去了怎么抬头见人?这让我们有何脸面去见列祖列宗?大媳妇,不是老身倚老卖老,我实话儿跟你说了,我今儿早上给我那老头子上香,我都羞得不敢抬头见他!他为国战死沙场,结果你看,他的儿孙们受的是什么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