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狂雷厉电,毁了沈遥华生活了十一年的小院,也毁掉了老神婆的性命。
那一日的雷电像长了眼似的只朝着她劈,她高举神女像跪在滂沱大雨之中,紧闭着双眼默念神女庇佑,感觉风雨雷电慢慢织就成倾天巨网,让人避无可避逃无可逃,连大地都跟着风雨雷电晃荡起来。
她勉强支撑着不让自己倒下,直到双手发麻再也握不住神女像。
她听到老神婆一声惊呼,然后她的印堂似乎被重锤猛的击了一下,她能感觉到有什么喷涌而出,能感觉到被人抱在了怀里,能嗅到那股熟悉至极的腐朽气息,她只是睁不开眼,说不出话,终是陷入黑暗之中。
她在那处宁静的黑暗中行走,寻找着自己都不知道的目标,然后她见到了一丝亮光,温暖的,莹润的。
沈遥华朝着那令人安心的光走去,竟然看到了一个十分陌生的老神婆,那些光芒都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她不再狰狞,不再丑陋,她让人心神宁静,感觉云舒风朗。
她穿着一件深蓝色的对襟长袍,袍上绣着繁复而又美丽的花纹,每一朵都各不相同。
老神婆对着沈遥华含笑招手,沈遥华进入莹光之中便昏昏欲睡,恍惚间老神婆对她说了许多许多的话,过后她再回想,只隐隐记得让她以命护住神女像,一路向南寻找巫山。
当她醒来时,碧空如洗,云淡如纱,身边的地面干干爽爽,若不是倒塌的屋院和香案,她会以为雷电只是一场梦。
老神婆不见了,她盯着身边一堆黑灰看了一阵,起身挖了个坑埋起了那堆黑灰,她心情复杂的叩了三个头,收拾了些干粮衣物,按照老神婆的交待一路向南。
起先经过了几个小村落,遇到些闲在家中的老人和孩子,他们看她的眼光都算不上和善。
沈遥华觉得不解和无奈,她与一般孩子不同的地方只有眼角的黑色胎记罢了,论身形,她纤纤弱弱,论样貌,她算不上多出色却也眉眼周正,一双大眼黑白分明,鼻梁挺俏,朱唇小巧,奈何世人总盯着她的胎记,不见她善意的笑容。
她便垂了头,尽量不与人打照面。然而越走越觉得不对,她与世隔绝十一年,虽不经世事,却也知道外面的世界本不该如此的,她本向着繁盛之处行走,如今却越走越觉凄凉。
沈遥华背着小包袱坐在田埂上啃饼子,满心都是疑惑,这时节应该是秋收之时,但田中长满了荒草,根本没有庄稼的影子。
还有人呢,人都哪去了?
她已经整日未见人烟了,这一日路过的两个村庄,皆人去屋空,连只老鼠都看不到。
沈遥华带着满心疑问又走了两日,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
如今天下四分,东华南华占据半边,另有天成在西,鸿图在北。
一年前的东华南华还被叫做倾华,鸿图还是常丰。
倾华在吞并了周围的部族及小国正待休养生息以图大业时,突然发生了内乱,繁华盛景一夕成空,刚刚崛起的第一大国陷入战乱之中。
不久后留丰新帝登基,改国号为鸿图。
东华南华打了整年,突然又联起手来攻打鸿图,天成一改往日的中立立场,与鸿图结盟共抗东南两华。
四国纷争不休,以致血流成河,生灵涂炭。尤其是好战的东南两华,更是尸横遍野,白骨成山。
沈遥华行走的这一带为兀洲,曾有人在此趁乱自立为王,东华景帝登基后派了重兵剿杀,就连无辜百姓都不放过,于是这一带几乎成了鬼域。
沈遥华目不斜视抱着包袱匆匆赶路,身后跟着无数大大小小的光团,其中有一团泛着淡淡的金色,不断飘到她面前,似乎想将她拦下来,可每次沈遥华都如若无物的穿了过去。
走到半夜,沈遥华发现了一座残庙,便匆匆走了进去。
庙**着大肚弥勒,金身早已斑驳,那笑便有些诡异起来。
沈遥华转到佛像后方,倚着佛像坐了下来,掏出饼子和水筒,吃喝起来。
刚吃了一口,白中带金的游魂又飘到了身前,沈遥华咽下饼子探头向外看了一眼,许多光团都徘徊在庙外,就只有这一团跟了进来。
她有些后悔,为什么要向一个游魂打听事情呢,这下好了,被一堆冤魂缠上了,有的找她伸冤,有的求她超渡,有的让她报仇,面前这一个,让她帮忙找回尸骨。
沈遥华喝了口水叹息一声道:“我再与你说最后一次,我能看见你们能听到你们不表示我就能帮助你们,我真的什么都不会。”
她从小与老神婆住在一起,神神怪怪之事并不少见,老神婆偶尔会提点一句,但从未教过她什么术法,她是真的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