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萧池宇第一次动了杀人的念头。
他曾有过冲动,闯进房间与他们当面对峙,大吵大闹也好,追究真相也罢,他只想畅快淋漓地辱骂他们,然后一把刀、或是一把火,给这荒诞的一切做出最后的了结。
但那个念头仅仅闪过了十几秒,便被压制了下来。
他想到了妈妈的话。
妈妈说,外婆会好好安息的。
他突然在思考,死亡究竟代表了什么?
若死亡是惩罚,那他们所遭的惩罚,不过就是用短暂的痛楚,换取永远的安息与平静,仅此而已。
那一刻,他恍然想通了。
杀人只是场损人不利己的报复罢了,只有愚蠢之人才会采用此等无用至极的手段。
他要梁菲好好活着,然后带着永无止境的悲痛与悔恨,过完那凄惨绝望的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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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过去了。
自那日以后,萧池宇的妈妈再也没找过他,哪怕偷偷联系也没有。可能是萧斌仍在警告她,也有可能,她在怨恨自己。
而萧池宇也未再主动联系她,曾经天天都要黏着的妈妈,现在好似也可有可无了。他不怎么想她,确切说,任何情感于他而言都成了虚无缥缈的浮云。
至于萧池雪,她从一个呱呱坠地的孩子,已出落成了穿着蓬蓬裙的小公主,她性子不像爸爸强势、也不像妈妈刻薄,她乖巧可爱,说话声音软软糯糯,像只充满灵气的小精灵,身边长辈无一不夸她漂亮,在幼儿园里,她也是最受欢迎的小女生。
当然,幼儿园的男孩子,她可懒得搭理,因为她有全世界最好的哥哥。
从小到大,那是她最值得骄傲的事。
这个哥哥不仅比外面的男孩子都帅气,还给予了她无微不至的温柔和宠爱,哪怕她小时候哭哭闹闹地喊着要天上的星星,萧池宇都会趁她不在家时,为她的房间布置了满满的星光灯。
那天她回到家,满屋子亮起的璀璨星辰里,萧池宇在众星揽月中,对她露出了比星星更好看的笑容。
她喜欢扎进萧池宇的怀里,而萧池宇总是会摸着她的头,耐心地用他充满磁性的低沉嗓音,给她念完了一本本的童话故事。
有一次,故事念到一半,萧池雪扑闪着浑圆的大眼睛,看着哥哥那媲美天神的俊容:“哥哥,我幼儿园的同学都说你对我这么好,还这么帅,我以后会看不上任何男孩子的。”
萧池宇侧头看他,笑容如春风拂面,温暖舒怡:“小雪已经担心自己嫁不出去了吗?”
她苦恼地撅着樱桃小嘴:“我真的会结不了婚吗?”
萧池宇逗着她:“会啊。”
她无赖地黏着萧池宇:“小雪要是嫁不出去了,哥哥就宠小雪一辈子。”
萧池宇毫不犹豫地颔首:“好啊。”
那年的七月三日,是萧池雪的五岁生日。
萧斌和梁菲还在出差回来的路上,听闻路上堵车,他们可能要晚两小时到。
家里布置房间的事全交给了陈阿姨和萧池宇。
忙碌了一下午过后,陈阿姨终于歇了下来:“好了,现在就能萧先生和梁女士到家了。”
看着陈阿姨劳累的姿态,萧池宇嘴角闪过一丝似有若无的轻蔑笑容:“陈阿姨,你快回去吧,这边交给我就行。”
陈阿姨有些意外:“这怎么行?”
萧池宇垂下眼帘,掩饰住了眼中的笑意:“刚刚你家里打电话过来,说你养了很多年的那只小白猫找到了。”
她倏地起身:“真的吗?!我找了它好久!”
萧池宇露出一副惋惜的神色:“是尸体找到了。”
陈阿姨跄踉了两下,险些没站稳。
他继续不疾不徐地说着:“听说,被划了好几十刀。”
“不……不!”她猛地转过身,完全不顾礼仪与端庄,只是迈着飞快的步伐下了楼梯,头也不回地向门外冲了出去。
萧池雪从房中走了出来,不敢相信地捂着嘴:“天呐,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残忍的人啊……”
萧池宇低着头,眼神悄然在浓密的发丝后隐藏着:“失去重要的东西,是不是都会这么痛苦?”
年幼的萧池雪茫然地看着萧池宇,他嘴角扬着浅浅的弧度,他在笑。
“这个实验,很成功呢。”他依旧在口中呐呐,似在自言自语。
“哥哥,你在说什么呀?”萧池雪天真地仰头看他,“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