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灵净化池中，一阵翻涌扑腾而起，冷泽安倏地从池中坐起。

他惊魂未定，还在低声喘着气，湿透的白色衣裳黏在了身上，勾勒出恰到好处的身体弧度。

他撑着头，水滴顺着发丝，滴滴坠入池中。

前世的种种画面，都在脑海中徘徊，心中的疑团，也不知不觉增多，整个大脑都呈乱如麻的状态。

“你醒了？”怨灵净化池的神官长不骄不躁地睨着他，似乎对他给自己带来这么多工作量的事很不满。

冷泽安看着他：“我要见顾梓霜。”

至于顾梓霜那头，她还悠闲地在正殿和蓝归允喝着茶。

冥界常年阴凉，已经历过二十多年春夏秋冬的顾梓霜反而有些不适应了，这会，她下半身盖着一条纯白色鹅绒毛毯，蓝归允还特地命人在正殿和她的寝房置了居家火炉和地暖，此时此刻，周遭皆弥漫着温暖的气息，令人昏昏欲睡。

“感觉在过老年退休生活。”顾梓霜喝着曼珠沙华茶，稍稍蹙了蹙眉，“这味道有点涩。”

蓝归允坐在她对面，也优雅而懒散地抿了一口：“我就说是你那培植出来的更好。”

“明天我摘点带过来一起尝尝。”

“顾梓霜，你不对劲。”蓝归允有点讶然，“从前你不是最反对我泡你的曼珠沙华吗？现在比我都积极。”

“人都会变的。”顾梓霜耸耸肩，“你要是这么喜欢，我就把手里这批都摘了，剩下的那些让夏凝惜送到你住处。”

蓝归允啧了一声：“你自己不能送吗？”

“你好大的脸啊，还让我亲自送。”

“你……”

“冥王大人。”话还没说出口，只见怨灵净化池的神官长已经现身了，“冷泽安醒了，现在正在门外，他说，想见顾梓霜。”

顾梓霜握着茶杯的指尖微微一滞，她面无表情，看不出丝毫情绪起伏。

蓝归允没回话，只是目光淡然地看向了顾梓霜。

顾梓霜回味了一番这苦涩的茶味，方才道：“让他进来。”

神官长应下后便默默退场了，同一时刻，冷泽安出现在了正殿之内，他长身鹤立，身形消瘦，即便穿了身再简单不过的白衣，也掩盖不住那抹清然如玉的气质。

只是，他此刻毫无血色，看上去憔悴了不少。

两世记忆都恢复后，他和顾梓霜的性子，都悄然有了变化。

只是再以此身份相对，一时间，两人竟哑口无言。

冷泽安看了眼蓝归允，礼貌地躬身作辑：“冥王，近日多有叨扰。”

蓝归允浅浅一笑：“无妨。”他取出一个崭新剔透的杯子，问道，“喝杯茶？”

“不了，多谢。”冷泽安苦笑一下，“有愧之人，还是站着说吧。”

蓝归允也不和他寒暄，直接把杯子又放了回去，并未自己和顾梓霜分别添了杯氤氲着袅袅薄烟的新茶。

冷泽安能感受到，蓝归允对他是有怨的。

只是作为冥界之王，虽然看似慵懒随性、不问世事，但也很懂得避重就轻与虚情假意的场面功夫。

顾梓霜接过蓝归允递来的杯子，看也未看冷泽安一眼：“听这意思，可是都想起来了？”

“是。”冷泽安眸光颤动地看着她，眼里有悔，也有自嘲，“顾梓霜，我这一世在人间的时候，就做过好几次梦。”

顾梓霜不紧不慢地喝着茶，继续听着他说。

“我梦到过前世和你刚成婚时的很多画面。”他顿了顿，“在你这一世死后，我特别想你的时候。”

她仍是保持沉默，神情波澜不惊，似是在听别人的故事。

“我还梦到过好几次相同的场景。”每当回忆起，他便觉得不寒而栗，“梦里，你浑身都是血，甚至整张脸都被血染得看不清五官……然后，你以这个姿态，在一片大火里，远远地望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