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冬季将尽了，北风还在歇斯底里地叫嚣着，但终有些力不从心了。好些在冬季沉睡的生灵都慢慢醒来。

长清谷的偏安一隅，长安静坐在温泉旁，一旁的清宸满眼狐疑地朝着水面望去。他才刚回来，长安却憋笑不止，又让他看水面……出事了吗？

清宸的目光停在那冒着热腾腾水汽的水面上。有什么吗？嗯，模模糊糊地两道身影。嗯，只是有两个影子。清宸十分笃定。一个是长安的影子，另一个——是……

清宸眯着双眼：女子？怎么还有一个……等等，这张脸好熟悉啊，与我有几分相似……

“啊！”清宸尖叫一声，眼睛瞪得大大的，慌乱地捧起池中的水浇在脸上，想要洗去妆容。长安强装着淡定，看着他努力地洗着胭脂。

良久，清宸丧气地停下来，垮着洗得发红的脸，带着哭腔：“是兰姨的暖玉回香脂，洗不掉……”长安忍不住弯了弯眉眼。

清宸失落地坐回去，伸手欲拔下发间的白玉笄。清宸忽然停住了，咬一咬唇，仰头大喊：“兰姨你太过分了，梳个发髻还用法术保护！”清宸欲哭无泪，歪着头十分丧气。

长安看着他可怜的样子，心中有些异样的感觉。好像，她该安慰一下他。她思索了半天才开口：“没事，这样也好看。”

“嗯？”清宸看着她，眼中有几分疑惑。长安挑了挑眉：“我是说，你的女装很好看。”清宸听了，愣了愣，以为长安在调侃他，一双细眸瞬间盈满清水，咬着唇，一副委屈的模样。

长安见他这样一副表情，皱皱眉。嘴太笨了。她还真的，一点都不会安慰。

清宸将她眼底的情绪收入眼中，不禁眯起了双眼，嘴角勾起，轻轻笑了，丝亳没有刚才的委屈。

竟然在装！

“好啦。我知道长安心向的是我了。我已经没事了，不过一个月，全当玩玩，”清宸拉住长安的手，笑吟吟的，眉眼中透出几分温柔，“不过，还好只是长安，要是还有其他人见了我这副模样，以后都没脸在三界混下去了。”

长安不说话，只是看着被清宸拉住的手。奇怪，她竟然没有条件反射地躲开。那手心的温暖化作无形的风，将她完全包围。

清宸，清宸。

忽然间，长安腰间玉石泛出微光，两妖之间忽地浮出一个虚幻朦胧的身影。清宸愣了愣，下意识地加重手上的力量，长安只觉有些痛意，微微抖了抖手。

清宸忽然意识到这一点，忙松开她的手。待回过神来，清宸才发现身边幽幽荡着的鬼魂正有些警戒地看着他。四目相对，背后窜上一股凉意。

清宸怔了怔，这好像是花颜吧，嗯，对，就是她。不过，她怎么用这种眼神看他？警戒，还微带一分杀意。这是长安记忆中温柔的花颜么？

“花颜，没事。他是清宸。”长安打破气氛。

“清宸？”花颜有些吃惊，“她？”

清宸有些明白了。花颜的魂魄无意识地醒来，恰巧见到的是已扮女装的自己。长安因为与他熟识故能认出他，而还未见过面的花颜，想要认出他，甚至认出他是男儿身都十分困难。

清宸有些哭笑不得，指着自己：“我被迫化了妆。”花颜看着他，确实有几分相似。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抱歉。”那眸中的温柔与方才的黑暗截然不同。

“没事。兰姨的化妆之术三界有名，方才我自己都差点没认出水面的倒影就是自己呢。”清宸的笑容让花颜感到几分暖意，只见他眨了眨眼晴：“初次见面，我是夷夜清宸。”

“花颜，我叫花颜。”花颜对着他一笑。清宸微微愣了，这才注意到花颜真的是人如其名，好若那欲绽的新桃，眉间的气质也超尘，唇边的笑容似三月的微风，就那样柔柔的，吹进了他的心里。

清宸不禁挠挠头，初次见面，他却是这样一副样子……兰姨啊，您究竟有没有想过后果啊！真的是，太丢脸了。

十几日后——

长清谷好似渐迎来了春，那沉寂了一个冬天的枝头，悄无声息地冒出点点新芽。清宸坐在一棵松树下，手中把玩着总算刻好了的木偶。那木偶与花颜十分相像，散发着好闻的木香。

今晚，就为花颜塑身吧。

眨眼便到了夜晚，黑漆漆的夜幕中一轮月盘依旧清冷。月夜之下，清宸席地而坐，花颜则飘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一脸认真之色的清宸。

清宸将手轻轻抬起，手心之下的木偶也缓缓飘起。“花颜，开始吧。”

“嗯。”花颜的身影渐化为一点亮光，钻入木偶之中。随着魂灵的注入，浮在半空的木偶渐泛出光来。清宸又引着仙灵水注入，木偶的周围蒙上水汽。

清宸屏息凝神，口中念着古老艰涩的咒语。指尖一点妖力也注入木偶之身。大片的水汽遮去了木偶本身泛的光芒，滋润着木偶中的魂灵。

约莫半个时辰，水汽渐散。其中朦胧着有一个身影。他看见，一个女子缓缓走向自己。说实在，这个女子生得并不是倾国倾城，但她周身所散发的气息却在瞬间令他窒息。

举手投足，一颦一笑，温婉灵动。

忽然间，花颜就跪在了他面前。他一惊，忙扶住她：“花颜，你这是做什么？”

“清宸，你帮我塑身，又允诺帮我复仇。花颜心中万分感激。但说实话，这份天大恩情我无力回报。若是连拜谢都不做，我无法说服自己心安理得接受你的帮助。”

清宸愣住了，他从未想过索要什么，她是长安的故人，所以他帮她……清宸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得目光复杂地看着花颜向自己叩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