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翠的竹林掩着一条石板小径,顺着小径走百步,便听到汩汩的水声。再往前,突然间又变开朗起来,远远地便看见:一座小岛浮在池中心,小岛上只有一棵擎天巨树,郁郁苍苍,遮蔽了半片天空。
巨树枝上缠着无数的墨绿色的细绳,细绳末端系着小小的铃铛。微风拂过,便响着空灵又飘渺的声音。长安不免有些吃惊,这棵巨树怕是与天地共存几亿年了吧!
“那棵是木神之灵,我们木妖一族的守护灵树。”倚夜之涣转过头,看着她:“走吧,我们去九木殿。”
九木殿修筑在木神之灵的南面,相比入云宫要壮观得多。站在殿前,便见九根雕花梁柱直插入云霄,与身后的木神之灵相衬,气势磅礴。
厚重的镂花沉香门缓缓打开,便隐约现出高坐在降香黄檀陛上的木妖之王。
“臣倚夜之涣参见王上。”倚夜之涣毕恭毕敬地施礼。长安也随着他行礼:“民艺久长安参见王上。”
“起来吧。”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令长安呼吸一重,被紧紧压迫着。
“木妖一族等了两千多年,终于等来了混沌神木。树妖主,吾替全族木妖谢过你了。”
“王上过奖了,这本是臣的职责。”
“你便是长安?”木王将目光落在长安身上。
“是。”
“你是遗落在人间的神脉,天生的帝王。你既已经归族,便要尽好自己的本分,你可做得到?”木王紧紧盯着她,长安只觉得十分压抑,不敢多想:“长安做得到。”
“很好。我会让树妖主兼任你的王师,你要随他好好修习木妖法术与帝王之术。”
“是。”
“树妖主,倚夜之胤尚幼小,无法担起重任。待其千岁,你再将树妖主之位传给他。在此之前,便要辛苦你了。”
“臣明白,定不负王上所拖。”
木王满意地点点头,手一挥:“下去吧。”
“是。”二妖退出来。
走出九木殿好远,便到了木神之灵的对岸。长安看着周围宁静的景象,终于松了一口气。方才在殿中,她被木王的气场压迫得十分难受,如今出来,却有如换新生的错觉。
倚夜之涣看着她,不禁笑起来:“可还受得了?”长安并不看他,只是把目光投在水中的水草上:“嗯。”长安这才慢慢反应过来,倚夜之涣特意换了路线,将她带到了木神之灵的附近。
“九木盛都很大,处处皆为景。入云宫的银杏林,离原宫的萱蒲径,落英宫的百花圃……但我觉得这里的景色最为独特。不然,明天让之胤带你四处看看。”倚夜之涣笑盈盈地看她,她却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
倚夜之涣看着那株木神之灵,轻轻闭上眼睛:“从我有妖识开始,九木盛都的一切就溶入了我的血中,我与它,无法割离。它很美,你会喜欢上的。我保证。”长安看着他眼底满满的希望,若有所思。
一青一白的身影倒映在池中,几片树叶飘落在水面,惊起几圈涟漪。长安闭上眼睛,不觉浮现出长清谷的模样。
清宸最爱躺在那大块的草坪之上,叼一根狗尾巴草,眯着眼睛看浮云变化,半月不见他,她竟也慢慢习惯了他不在身边的日子。除了偶尔会想到他之外,其他一切都好。只是他在六尾狐宗过得可好?他是否又会想起她呢?长安只待了片刻,便随着倚夜之涣回到入云宫。二妖迈入宫门,远远地便见到倾云亭中的小之胤。小正太穿着一件白袍,也束起了长发,拿着一本《妖记》读得正入神。
长安的目光情不自禁地落在那个小小的身影上,眼神不觉流露出点点温暖。她虽是第一天见到这个小家伙,但她可以确定,自己喜欢这个小正太,萌萌的又贴心,相比倚夜之涣,更单纯些。
但是,她是长安啊!她向来清冷惯了,并未打算与他有太密切的关系,便径直走开。倚夜之涣碰巧看见了她看之胤的眼神,不禁低下头暗叹一口气。为什么他感觉,长安看之胤的眼神,要比看他时,更……嗯……温柔一点?好失败……
长安走了没几步,便停下来了。几米之外,一只毛绒绒的小兽睁大了圆圆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她。长安忽地想到了清宸,不禁皱起眉头:怎么处处都能碰到这种毛绒绒?什么东西?
小兽见她皱起眉头,心情似乎不悦,立即飞快地眨着眼睛,乱挥舞看爪子,发出兴奋的叫声。它跑前一两步,忽然像被什么绊了一跤,狠狠地扑倒在地。很快它又打起滚来,两只爪子按着自己鼓鼓的肚皮,玩得十分嗨。
之胤被这动静吵到,便扭过头来。他见可爱的小兽不断地做着滑稽的动作,不禁笑起来。可当他看到一动不动、面无表情的长安,又笑不起来了。
之胤走到之涣身边,压低声音:“哥哥,长安姐姐怎么不笑?”
之涣无奈地摇头,看着她的背影:“她……不喜笑。”之胤一副可惜的表情:“若是长安姐姐能笑起来……”
“一定很好看吧。”之涣不自觉接上之胤的话。之胤点点头,三步化成两步走过去,抱起小兽,抬头看着她:“长安姐姐,这是朏朏,名为七笑。嗯——它生性爱逗人发笑,若是长安姐姐不笑的话,它怕是会一直闹腾下去,直到你笑为止。”
长安看着之胤温暖的笑容和他怀蹬着小腿的朏朏,心似被一片羽毛轻轻地刮过。她伸出手,摸了摸七笑的头:“七笑……为何取这个名字?”
“因为我第一次见它的时候被逗笑了七次啊!长安姐姐,你不觉得它很可爱吗?”
“嗯,”长安点点头,缓缓勾起唇角,“是个萌物。”之胤呆了呆,真的……笑了!长安姐姐的笑容十分浅,但那浅浅地笑容,却化了她的清冷,若冰雪初融,落在水面激起的涟漪。
一旁的之涣见她笑了也是有些出神,他还以为她不会笑呢!竟然……如此简单!
之胤手中的朏朏见她笑了,兴奋地扑进长安怀里。长安一惊,下意识地抱住了它。小家伙兴奋地蹭着她,一双眼晴眨呀眨向她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