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流血的独角龙一
公园就在龙湖边上,七分陆地,三分水面,翠柳笼烟,水光潋滟,亭台楼阁,回栏曲径,荷花池内莲花盛开,各种颜色的锦鲤在水草中钻进钻出。
一进门,他们就听到了阵阵哭声。凉亭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人,除了看热闹的游客,还有一些是归来者的亲朋好友。他们或站或坐,或抱头,或挽颈,有的是压抑的抽泣,有的是惨烈的哭嚎,凄怆悲切,揪心揪肺。其中一个二十多岁的尖下巴女子更是嚎得天昏地暗,一会儿咒骂千刀万剐的黑面神,一会儿又感谢菩萨显灵让她们团聚,感动得许多人都陪着落泪。
其中有两个中年汉子却与众不同,他们仿佛局外人一般,孤零零地站在一旁,目光呆滞,精神恍惚,无论家人亲友如何询问,他们不是无动于衷,就是答非所问,到后来竟然哈哈大笑、手舞足蹈,让人倍感辛酸。
“完了,完了,一定是胆子给吓破了。”有人发出哀叹。
“不对,应该是脑子出了问题,有人说魔头有一种药,吃下一粒就会傻一辈子。”
“听说他还有一种抽魂术,被抽掉魂魄的人,除了吃、睡、拉之外,什么事也不会想,什么活也不能干,犹如一具死尸。”
说的人夸夸其谈,听的人抖抖缩缩,脸色发青。
龙振问那个说得最起劲的青年:“你是从什么地方听到的?”
他用奇怪的目光扫了他一眼,说:“除了你之外,全城的人都知道。”
一旁的常宁见他出口伤人,气得上去要跟他理论,龙振连忙拉开,说:“走,我们去那边看看。”
在凉亭的另一处,朱大海和刘一斤却显得与众不同,一个翘起二郎腿坐在石凳上,悠闲地吐着烟圈,一个站在凉亭外,跟一个额角上有一块刀疤的男人说着悄悄话。
“老朱,你好。”一个衣着讲究的中年人走向朱大海,一边热情地向他打招呼。
“好什么?只是上天可怜咱们罢了。”朱大海放下了二郎腿,站起来说。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想开点。”中年人安慰道。
接着又上来了几个人,其中一个带点调侃的语气说:“你俩为啥一点都不伤心,难道黑面神优待你们两个?”
刘一斤闻言跑过来,抢在朱大海前头道:“兄弟你真会说笑话,魔头把我们关在黑屋子里,三天三夜都吃不上饭,也没有水喝,你看,我都瘦了好几斤了。”
“瘦啥?我看还是那个样,一点也没变。你们说对不对?”调侃的意味更浓了。
在哄笑声中,朱大海再也憋不住了,吐出最后一串烟圈后,将烟屁股丢到地上用脚踩灭,冲着首先开口的那个人说:“老弟说话得摸摸良心,不要只图一时痛快而伤了兄弟情分,魔头又不是吃素信佛的大妈,难道会对我俩网开一面?这是用脚趾头就能想清楚的事。我和老刘都是堂堂正正的七尺男儿,大丈夫流血不流泪,这就是我们没像他们那样哭哭啼啼的真正原因。”
“跟你闹着玩的,千万别当真。”那人讪讪地解释,末了还加上一句,“连这个都听不出来,一点幽默感也没有。”
这时,那些悲恸的归来者和他们的家属已渐渐散去,大家便将同情和好奇集中到朱大海和刘一斤身上。
“能不能把你们这段时间的经历说一说,好让大家长点见识,以后万一碰上了这样的倒霉事,好歹也算有个心理准备。”衣着讲究的中年人道。
“算了,过去的事,再提就没啥意思了。”朱大海脸上露出一副不堪回首的凄楚,随后换成了神机莫测的语气,“不过,话又说回来,作为龙城人,有件事,早点提醒大家也未尝不可。”
“是福还是祸?”他的神经一下子绷紧了。
“当然是祸了,而且不是小祸,是大祸。”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两眼四处巡视,观察着人们的反应,然后带着哭腔说下去,“据可靠消息,黑面神已订下了周密的计划,多则一年半载,少则三五个月,就会对我们龙城大开杀戒。”
人们面面相觑,惊诧、慌乱、质疑、鄙夷,各种各样的表情,不一而足,尽管有关信息几乎人人皆知,可居然来得如此之快,还是超出了可以承受的范围。
“老朱,这事关系重大,可不能乱嚼舌头呀。”衣着讲究的中年人告诫道。
“乱嚼舌头?我吃饱撑得难受呀?信就牢牢记在心上,不信就一风吹。”朱大海又吹胡子又瞪眼睛,说完又点起一根烟狠狠地吞吐。
“老朱说的都是实话。”刘一斤的声音宛若一股从千年墓穴里面吹出的阴风,幽幽地直冒凉气,“那天我们半夜醒来,听见看守在门外说悄悄话,一个问,为啥抓来没几天又要放他们回去。一个解释说,没关系,就算放了,也只是让他们多活半年而已,到时候大劫降临,一个也别想逃掉。”
“大劫?什么样的大劫?”有个怯怯的声音问。
“声音太小,听不清,归纳起来应该是:城、毁、人、亡。”刘一斤把后面四个字咬得很重,完了还问在一边吞烟吐雾的朱大海,“对吧,老朱?”
“不知道。”朱大海瓮声瓮气,“对牛弹琴,说了也是白说。”
“老朱,你这就不对了,乡里乡亲的,犯得着吗?”刘一斤沉下脸来批评道。
“房屋毁了还可以再盖,人死了不能复生,完了,一切都完了”有人情绪极度悲观。
“那也不是什么房子都盖得起来的,老城区的大部分建筑都有几百年上千年的历史,毁了就再也无法复原了”
“命都没有了,还要房子干什么?再矜贵的房子也只是房子。钱财都是身外之物,关键是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中年人一脸的懊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