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赵常呆在丫鬟婆子,在几个武功高手的护卫下,来到了自省伯府,来到了兰园。
陶依兰见到来人,不禁又惊又喜,心情十分的复杂。当然了,更多的,是一种叫做“羞愧”的东西。
这些人对于此时的她来说,简直就是那大救星!
然而,这些人是秦王的人,是那个她曾经在这孩子刚刚出生,就狠心的、无情的抛弃了的孩子的人。
将心比心,设身处地,如此一想,她的心里顿时涌起了无边无际的悔恨。一颗不算的上是慈母的心,就在这个瞬间,仿佛被撕裂了一般,疼痛难忍,羞愧难当,悔恨至极!
当年,可怜的信之,刚刚出生的他,是如何在那样艰难、那样艰险的处境里,挣扎着存活下来的?那个时候的他,还什么都不知道,不会思考,不会说话,不会走路,连坐都坐不了,连爬行都不会。不,他甚至连睁开眼睛,看一看那个饿他肚子的人是谁,竟然都无能为力。
那样小,那样无助的他,到底是如何活下来的?
如今的她,日子虽然艰难,然而她毕竟是大人,可以说话可以走,眼睛看的到,还可以时不时的,在被人欺负的时候,拿秦王儿子来威胁别人一番,让那些人不敢对她下毒手。
那个时候,当年的她,怎么就那么混账,那么糊涂,那么狠毒,那么无情无义,那么薄情黑心肝呢?!
回想往事,她只觉得是那么的不堪,那么的惊心,让她悔恨不已,羞愧难当,痛彻心扉。悔恨的泪水,不期然的,凄然落下,带着对长子宋词,次子宋瑜还有对女儿的心疼,嚎啕大哭了起来。
三个儿女,无论是哪一个,她其实都没有好好对待他们!长子被她抛弃,次子她又虚情假意,女儿被梁氏捧杀她却好不作为。一心只想着,一心只念着,不要惹恼了丈夫,不要让丈夫讨厌自己。一心一意,只想着要得到丈夫的欢心,让他一个月里,可以多来自己的房里几次。
一心只想要着丈夫的怀抱,丈夫的亲吻,丈夫的疼爱。为了一个男人,她泯灭了作为母亲的良心,无视了儿女的痛苦和无助。
她是个不合格的母亲,不配让儿女们关心爱护,这辈子她就该孤独终老,就该无依无靠,就该被那个自己倾尽了一生心血和爱的男人羞辱、折磨、抛弃!
陶依兰一边哭,一边回想过去的种种,哭得泣不成声,跪倒在了地上。在心里,不断的跟宋词宋瑜忏悔,不断的求老天爷,保佑两个苦命的孩子。
是的,她后悔了,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这辈子,她为了一个男人,为了那所谓的男女情爱,抛弃了儿子,无视儿女的痛苦,她后悔了!如果一切可以重来,她一定会做个好母亲,做个慈爱的母亲,做个合格的母亲!
那个无情无义的臭男人,她不会再痴恋,不会再为了他付出所有。她只要长子宋词,只要次子宋瑜,就连那个亲近梁氏,疏远嫌弃她的女儿,她也绝对不会再生下来。
可是,这世上,并没有后悔药啊!
悔之,晚矣!
哭得声音嘶哑了,悲切的呜咽声,在破旧的兰园上空,随风而去。
整个伯府的人,都被惊动了。
宋礼德大怒,当即就跳脚,要去收拾陶依兰:“践人,哭什么哭,晦气的东西!等着,今天我一定要揍你个半死!”
梁贵妾也在一边怂恿:“就是,大过年的,哭天喊地,真的是太晦气了!必须见一下血,冲一冲这股晦气,不然的话,府里的人会倒霉的!”
哼!陶依兰,你有儿子撑腰,那又如何?只要宋礼德不向着你,你就有的是苦头吃!我还就不信了,宋词那个贱种,管天管地,还真能管到老子的头上?这天底下,都没有这个道理!
宋礼德原本还有点犹豫的心,被她这么一说,一下就坚定了起来:“嗯,你说的很对,以毒攻毒。大过年,她哭得跟死了老子一样,就必须见见血,好好冲一冲这股晦气!”
就带着侍卫丫鬟婆子,气冲冲的往兰园去。
然而,还没有走出正院,就跟一个来报信的贴身侍卫遇个正着:“老爷,秦王府的侍卫统领赵常,亲自带着好几个顶级的高手来了!”
“什么?赵常来了?!”
听到这话,宋礼德的脚步不禁一顿,踌躇不前。
“是的,老爷,赵常来势汹汹,已经冲进了兰园了!带来了两个婆子,一个丫鬟,说是来伺候夫人的。那三人,奴才看了一下,似乎也是练家子。”侍卫很老实的回禀,想起赵常那满身的杀气,不禁心有余悸。
那人,一看就不是个可以招惹的。
也是啊,秦王府的侍卫统领,如何是一般人呢?
据说,此人几乎可以跟皇上身边的禁卫军统领比肩了,不是小小的伯府可以招惹的。伯府里的侍卫队长,应该连赵常的十招,都招架不了吧?
宋礼德呆愣住了,停驻不前。
梁氏一看,顿觉不妙,连忙呵斥:“哟,不过是一个赵常,奴才秧子而已,有什么好怕的。不说他了,就算是宋词来了,也没啥好怕的。老爷开始宋词的父亲,我还就不信了,一个做儿子的,莫非敢对自己的老子动手?!”
不行,这可是一个好机会,今天一定要彻底的把陶依兰的气焰和底气,打落谷底。从此往后,让她彻底的,没法翻身!
不料,宋礼德却突然火冒三丈,转身就给了她一个耳刮子:“蠢货,胡说八道什么呢?赵常可是正四品的武将,那是朝廷的官员,也是你一个妇道人家可以说嘴的么?!”
梁氏被打得昏头转向,气恼交加,同时却又醒悟过来,不禁哑口无言。
也是啊,人家可是正四品的武将,小小的伯府,还被冠上了自省伯的封号,成了朝野上下的笑话。苍翠国的伯爷,不过是正三品,只比赵常高了那么一个等级而已!
而她自己,只是一个小妾,身份低微。说赵常是低贱的奴才秧子,这不是以下犯上,给伯府招祸么?赵常,可是从血海尸山里走过来的,可不是那个愚蠢懦弱的陶依兰,可是任由她随便嘲讽辱骂。惹恼了他,说不定什么时候,他就趁着月黑风高之夜,悄悄的给了她一刀,要了她的性命。
一念及此,梁氏的心里就不禁打了一个寒颤,缩了缩头,胆怯的提议:“老爷,要不,咱们就不去了?”
“你个无知妇人,胆小如鼠!算了,既然你害怕,那就不去吧!”宋礼德找到台阶,很干脆的就转身,大步往回走。
梁氏跟在后面,一副委屈的样子,眼里却闪过一丝阴狠。在心里呸了一声:“不要脸的东西,摆什么谱啊?没有鬼用的男人,好好的王爷爵位,竟然就那样丢了,混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哼!等我的儿子顺利成了伯府世子,成了这伯府的继承人,你就要了你的老命!到时候,我再偷偷的养两个年轻俊美的男人,不比你这花心的老东西强多了!”
宋礼德不知道自己的心肝宝贝,心思竟然这么的恶毒龌龊,还一脸的得意。今天,他在人前这样下她的面子,她也没有动怒,反而一脸的愧疚和乖顺,实在让他很是开心啊!这说明,她对他的爱,比海还要深啊!还说明,今天他这么一呵斥,她肯定是害怕了,害怕从此往后,她就会失宠了!
嗯,日后要对她再好一点。不过,隔三差五的,也要小小的敲打一下她。女人,其实不能一直太惯
了,不然的话,就可能不太听话了。唉,话说,过去的日子里,梁氏对陶氏,似乎过了一点啊!那样不好,十分不好,会给宋词那臭小子留下收拾他和梁氏的把柄。
这女人,好像没有以前那么柔顺了。是时候,要敲打敲打了!嗯,就在一个多时辰之前,梁氏还跟他提出,要把她生的几个儿女,落在陶氏的名下,充当嫡子嫡女。
她这是盯上了伯府的爵位了?想要让她的儿子继承伯府的家业了?嗯,这原本也没啥,可是既然都这样想了,为何不想着去讨好陶氏,反而要落井下石呢?
这个女人,如今的心肠,似乎也不是很好啊!
唉,女人就是麻烦,女人就是讨厌!总是得陇望蜀,永远都不知足,实在让人头痛又厌烦啊!老老实实的,啥都不去争不去奢望,等着他去宠爱,不是很好么?
唉,话说,若是梁氏能对陶氏稍微好一点,不老是想着要霸占住他,不在他每次去陶氏屋里过夜的时候,老是找各种借口把他叫走的话,陶氏或许也不会在绝望之下,一时糊涂,跑去秦王府闹事,又跑去宗人府告状,连累恭亲王府的爵位都丢了。
仔细想一想,梁氏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啊!
一路走,不过一盏茶功夫的路途,就让宋礼德想了很多很多。脑子里,思绪翻飞,想了很多有的没的。看梁氏的目光,就不由得带了一点审视,一点不满和责怪。
梁氏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兰园。
陶氏一直哭一直哭,哭得声音嘶哑,只剩下了呜咽声。然而,依然一直不停止,跪坐在地上,谁叫也不起,谁拉也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