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点点头,“这是正理。”
“你不愿出府,无非是在外无路,在内舍不得十小姐,看你也算尽心尽力,又实在可怜,我做主多给你一百两银子,也够你置办些田地收租了,再叫人去你丈夫那里要封休书,不叫他纠缠与你可好?”
乳娘一听这话的意思分明就是还要让自己离府,登时在地上向前跪爬了两步,“太太,太太!我把十小姐从小奶到大,尽心尽力,她就是我的命啊!您开开恩,留我……”
周姨娘终于忍不住了,揪着乳娘的头发,就给了她一巴掌,“你个小贱人!你……”
荷叶这次直接就开了口,“放肆!太太面前口出秽言扭打起来算怎么回事?”
“周姨娘,你的规矩差了。”沈氏的态度还是不急不慢的,只是面色却冷了下来,周姨娘看着心里一慌,不自觉就松了手,跪下磕头,“太太赎罪,妾心急了。”
沈氏没看她,还是看着乳娘,“罢了……原本这话不必我来说,看着你对湄姐儿的这份心思,我教教你,周氏,你也跟着听听,学学规矩。”
“你说你把湄姐儿从小奶到大,尽心尽力,这是你的本分,不是你的功劳,我们安家雇了你来,月例银子,锦衣玉食的待你,不就是要你做这个吗?”
“若说别的,安家奶娘过了五岁一律出府这是惯例,看如今这架势,如今你留下了,等了湄姐儿五岁你就更是走不得了,那时湄姐儿也记事了,她不是更加难过?”
“再说你,你虽舍不得,可也没有因为一个奴婢舍不得,就破了主家规矩的事情,难不成回了京城,所有哥儿姐儿的奶娘都叫回来?”
“若不叫回来,单单湄姐儿比别人多使唤一个乳娘,你当是什么好事?”
沈氏自己有孩子,也经历过骨肉分离,知道奶娘心里有多不好受,以己度人,所以原本直接打发了就能了结的事,还是多和她分说了几句。
“奴婢,奴婢怕别人照顾不好……”乳娘看着有点松动了。
周姨娘抬头,咬牙切齿的看她,帕子都快拧碎了,荷叶在一旁看着周姨娘满肚子火,又不敢发出来,都替她难受。
“这话就有些诛心了。”沈氏喝了口茶,“安家这么多下人,统共比不上你?”
“荷叶,带她下去吧,看着她收拾了东西领了银子,好好送她出去。”沈氏不再理会乳娘,只随手扶了扶鬓边的芙蓉花步摇。
等着乳娘出去后,沈氏看着还跪在地上的周姨娘,在心里叹口气。
“你们也先出去吧。”沈氏话音一落,站在门口的莲子莲蕊行了礼后都退到门口去守着。
都知道,这是沈氏要单独和周姨娘说话了。
从正院回来这一路上,王乳娘就有点惴惴不安的。
安澄想估计是有点不好意思吧?两个姑娘的乳娘,一个立时就答应离开,另一个却哭天喊地的舍不得,虽说做得不对,但到底衬得她狠心了点,郑乳娘才带了湄姐儿三年呢。
所以进了院子,安澄刚坐在小小的睡榻上,就让慧心把自己的银钱匣子打开,拿出五十两来给了乳娘。
“您辛苦了,别人的事你别多想,怕忌讳你就早点走也好。”安澄琢磨这样说是不是有点迫不及待赶人走的味道?又润色了几句,“这几年你尽心尽力我知道,回去团聚吧。”
乳娘哭着,给安澄磕了个头,“那姑娘,您多保重。”四年的光景,她也不是一点不舍都没有。
“我会的。”安澄点点头,然后招呼慧心,“你去给乳娘收拾东西吧,好好送她。”
等到慧心和乳娘出去以后,这屋子里就剩下安澄一个人了。
今天请安回来的时候,孙嬷嬷一眼就看出来几个人神色不对,在安澄把乳娘叫来的时候,她就把跟着安澄的素心叫出去问话了。
安澄自己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受,其实安澄小的时候就知道,乳娘最多待到五岁,是一定要离开的人。
一屋子的丫鬟,孙嬷嬷是会一直跟着自己的,慧心素心是大丫鬟,估计以后就算放出去嫁人,看在从小伺候自己的份上,安澄出嫁也是会来当陪房的。
剩下的小丫鬟,以后慧心素心走了,或许会有升为大丫鬟的,或许有年纪到了也出去配人的,但总之,都是安家的奴婢,只要她自己愿意,就能跟在她身边。
唯独乳娘不是。
所以平日里,安澄待乳娘,并没有素心慧心亲近,甚至后来的孙嬷嬷,也更加得安澄信任。
可是安澄在看着郑乳娘和湄姐儿这么分不开的样子的时候,也不能说没有一点羡慕,但也知道,她做不到湄姐儿那样,去全身心的依赖乳娘,尤其她还知道自己的性格,并不算讨人喜欢。
各人有各人的缘分,她没做到能把这段缘分加深的程度。
这一别,山高路远,恐怕已经见了最后一面。
沈氏房里,周姨娘低着头,心里还是不舒服,冷不丁的就听到上首的夫人问话,“不知道为什么把你留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