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在沙地的年羹强目光一滞,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阿爹,阿娘,晚荇死了,我害怕她一个人在黄泉路太过孤单寂寞,我这个做哥哥的唯有——”
话音刚落,年羹强从怀掏出一柄短匕首正准备刺入颈脖处。
沐筱萝见了,心狂冷,看来年羹强这小子还挺有硬骨气的,在短匕首的尖刃部分即将要没入肌肤层次里头,哐当一声,那匕首被一股乌黑的锐器抵挡了出去了,那是来自江左将军发出去的方陵雀子。
“孩子,你怎么这么傻?”
“我们失去了晚荇,可不能再失去你了。”
年氏夫妇抱在一团痛哭,若不是江左将军眼明手快,年羹强这个大儿子早跟着她妹妹晚荇,命丧黄泉了。
当然,年氏夫妇也在责怪,江左将军竟然一点儿也没有为死去的晚荇报仇之意,相反,他还为了那该死的沐展鹏,对自己家的儿子年羹强不利,如今看来,江左他倒不是完全没有了人性,他现在不也还是救了年羹强一条性命了吗?一命抵一命,什么恩怨,也该了了。
“不好了,国丈大人晕过去了。”有一个方陵卫兵喊起来。
沐筱萝这才把眸光聚拢在相国父亲身,见他下身满是血污,下半辈子肯定是无法人道了这是必然的,可现在看起来他身下血流不止的样子,如果时间久一些,岂不是要他的性命?沐筱萝可不希望他死,虽然痛恨他,痛恨他以往把本该属于她的亲情分割给了别人,可是,他终究是和自己血脉相连,是娘亲这辈子的依靠,沐筱萝也不希望等长大以后的小九弟沐陵发现自己竟然是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大夫人成了寡妇,寂冷一生一世。
沐筱萝这才记得叫人去把谷乘风谷老医生叫过来,恩师他老人家医术精湛,一定能够以很好的手段治愈好相国父亲的,茫然之际,沐云阿拉尼突然觉得自己还有几分担心,担心这个无良父亲真的撒手人寰了,她该会是如何?
要不是那个卫兵叫起来引筱萝的注意,筱萝这个时候还真的忘记给沐展鹏找来谷乘风恩师他老人家,围在父亲身边的那些个姨娘们早已害怕失去了分寸,哪里敢叫,她们都知道,赫连大王和筱萝王妃都有意要狠狠惩戒一下老爷子,以平息西疆万民的众怒,众怒诚不可犯,否则连赫连皓澈这一个高高在的西疆大王,也难以为续。
最后,赫连皓澈并没有因为年羹强为了报仇雪恨,伤害了国丈大人入罪,相反,赫连大王还给他们年家一家一万两白银最为打理晚荇的身后事,这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再说,年羹强之前说的也没有错,国丈大人沐展鹏犯了奸污寻常百姓家的良家女,换了是百姓,也是要施以宫刑的,只不过沐展鹏现在被年羹强执行了宫刑,也总算了堵住了他的嘴巴,还有年羹强背后的那些个民众的悠悠众口,这样以后,大家也没有理由不拥护赫连皓澈他这么一位西疆大王了。
只要不违背赫连皓澈统治西疆的政策,他大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赫连大王心爱的筱萝王妃也曾经说过,她不会因为沐展鹏是她的亲生爹爹,而有所放松西疆律法,律法乃至治国之根本,是万丈高楼平地起的坚固地基,地基不稳当,那么试问,未来的大陵皇朝可以走得长远吗?只要统治者坚固自己的法防,那么大陵皇朝历经百世仍不衰亡,恐怕也不是一件难事。
三日之后,沐筱萝在毡包房内听闻沐展鹏仍然昏迷不醒,发高烧良久不肯退热,筱萝也倒担心起来,长此以往,沐展鹏的性命可别想保全了,她正要去看他,在沐展鹏所在的毡包房外,遇见了谷老恩师。
“恩师,我爹他——”沐筱萝欲言又止,她不知道该怎么问才好,毕竟爹爹他是被年羹强他割去了……
谷乘风捋着长白须,无奈得点点头,“哎,他伤势太重了,老朽这么多年来,也多多少少看见那些个去势进宫廷当太监的男人,可是都没有这个伤势来得重,年羹强那小子怒火攻心,一心只为着他的妹妹报仇,下刀太狠,他外边全部没了,里边也没有了……有道是肾主命脉,他如今只剩下一只肾!”
听了之后,沐筱萝不免吓一跳,不过她还是忍住了,只是问道,“恩师,能否保得住性命吗?”
“能不能保得住一条命,得看他能否熬得过今年子时,如果今年子时,高烧仍然不退的,他估计会——”
谷乘风叹息了一口气,不再滞留此处了。
沐筱萝让几个丫头们留在外头,一进去,看见几个姨娘们哭哭啼啼得围守在沐展鹏的榻旁。
大夫人眼里也是源源不断的泪,她手的那条牡丹丝巾早染了一层晶莹。
好可怜呀,真是不忍心娘亲她如此伤心,沐筱萝一进去,姨娘们想要福礼,筱萝把他们一一遣散出去了,留下自己和大夫人两个人了。还有躺在病榻,恰若死人一般的沐展鹏。
他鼻息微弱,沐筱萝想,爹爹呀,爹爹,这一次总算尝到了自己的恶果了吗?
瞥了他一眼,旋儿,沐筱萝将眸光凝聚在筱萝生母的身,“娘亲,别太过伤心了,谷恩师跟女儿说了,父亲他能否安好看今夜子时,一切要看造化了!”
“王妃娘娘,我的女儿啊!”筱萝生母忍不住泪水狂涌,带着无奈悲伤的哭腔说道,“虽然他寡情薄幸,可是这么多年来,他也是撑起了沐府邸这么一个家。要不是他,我们娘俩该屈居在何处?放下对你爹爹的仇恨吧。看在娘亲的份,筱萝,娘亲求求你,想办法救救你父亲一命吧。你的小九弟弟陵儿他还小,可不能叫他这么小没有了父亲了。我活了大半辈子了,也所谓什么孀寡不孀寡的,娘亲只有你和小九弟两个能够快快乐乐,平平安安得过活一世,不求有太大的成,足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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