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没有人说话,因为房梁上太过于昏暗,宋凉月甚至看不清许慕原脸上的表情。
过了好一会儿,许慕原在开口,语气之中带着些许笑意,“没想到你看起来傻头傻脑的,倒还是有几分小聪明的,就算是我们安平侯府这次受了牵连,保不住宋大人,不还有蒋国公府和宁王妃娘娘在吗?你胆子怎么这般小?这件事事关数百万江苏百姓,难道你想因为一个人的私欲,让数百万百姓跟着受苦吗?
“我只是一届弱女子,没有那么宽广的胸怀去惦记江苏百姓,我想要的只是一家人齐齐整整。”不是宋凉月胆子小,而是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更别说,那许慕原压根就不是什么草绳,那就是一条毒蛇。
说着,她垂下头,掩下了眼中的寒意,“而且,我说不行就不行,反正不管怎么说,我是不会带你去见我爹爹的,我就算是在扬州,也曾听人说起过安平侯府世子三岁识千字,五岁能作诗,七岁能上马杀敌,乃是一聪慧至极的人,若真的这样,你自然有本事安安稳稳回到京城,又何苦将我们宋家也拉下水呢?”
这一顶高帽子戴下来,气许慕原没话说了,若他执意要跟着宋凉月去宋家,岂不是承认他是个冒牌货了,“既然姑娘不愿意,那我也不勉强了,放心,等到天黑我就走,到时候我是死是活,不劳姑娘费心!”
宋凉月倒是压根就没想费心好吗?她倒是巴不得许慕原能死了,这样也能少祸害别人!
这一世,她没选择找许慕原报仇,一则是自己实力不够,不管怎么说,许慕原都是安平侯府世子,是皇亲国戚,自己傻乎乎上去报仇,岂不是以卵击石?到时候,只怕是没能报成仇,反倒将宋家也给拉下水呢!
更为重要的是,她好歹是活过了一世的人,如今要想的是避免上一世的惨剧,好好为自己而活,若是一心将心思都放在了复仇上面,岂不是太过于辛苦呢?
上一世,她已经够辛苦了,这一世只想好好为自己而活,活的轻松痛快些!至于仇恨什么的,能忘的,忘了是最好不过了!
想及此,宋凉月压根就不去理会许慕原,该做什么就做什么,甚至将今扇和胡嬷嬷也叫进来伺候她。
反观许慕原,一个人躺在横梁上头,可真是凄凄惨惨戚戚!
等着宋凉月在厅堂用过了午饭,胡嬷嬷问道:“姑娘,您要不要歇一下之后咱们再去上香?”今儿姑娘起的太早了!
想着屋子里还有许慕原在,宋凉月忙摇头,说道:“不用了,我上午的时候就已经休息够了,嬷嬷,咱们现在就去上香罢!”
胡嬷嬷点点头,出去招呼了一下,一行人便浩浩荡荡便去上香了。
刚迈出房门的时候,宋凉月突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儿,说道:“嬷嬷,你差人去叫些僧人来将我的房间打扫打扫罢!”现在她叫护卫过来,有些不合适,好在清泉寺的僧人都是习武之人,若许慕原还在屋子里,到时候也能抵挡一阵。
至于到时候许慕原到底是死还是活,和她并没有什么关系!
胡嬷嬷却觉得有些不解,“姑娘,这院子在咱们来之前可是才打扫过了的,怎么会不干净?再说了,咱们留两个人下来打扫就得了,何必麻烦那些僧人?”她可是信佛之人,总觉得要那些得道大师打扫屋子,显得有些不敬重。
宋凉月故意板起脸来,说道:“咱们花了定院子,又捐了一大笔香油钱,难道还有自己出力打扫房间的道理?”
说着,她的声音愈发大了些,生怕屋子里的人听不见似的,“要他们好好打扫,每个角落都不能放过!方才我好像在房间里听到了老鼠的动静,最好要他们在房梁床空里都好好找一找!”
胡嬷嬷应了一声,转而就吩咐下去了。
这下子,宋凉月的心情可是好了不少,看什么都觉得好看,更觉得清泉寺的景致格外动人,皑皑白雪,放眼望去一片雪白,再加上天冷,没有什么人上香,所以她倒是觉得很自在,走了几步,就平复了因许慕原出现而搅乱的心境了。
今扇指着不远处的小水池说道:“……姑娘,奴婢听说清泉寺种了不少迎春花,等着明年开春,黄油油的一片,可好看了!”
其实清泉寺更出名的是梅花,但偏偏宋凉月最厌恶的就是梅花了。
宋凉月点点头,看着身后丫鬟婆子们那一张张雀跃的脸,说道:“既然这般,那明年开春的时候咱们再来瞧一瞧就是了。”正好,也可以打发打发时间,给自己找找乐子。
身后的丫鬟自然是一阵欢呼雀跃,只是她却见到身后一妇人上前,试探性问道:“你可是宋家二姑娘?”
宋凉月点点头,问道:“没错,我就是宋家二姑娘,想要问问这位太太,您是……”
她见着这位妇人穿着朱红色繁花锦缎绫袄,外头套着栗色鼠毛披风,一看就是出身大家。
只是她却有些纳闷,按理说前些日子梅氏生辰,这扬州数得上的太太们都来了,可眼前的女子到底是谁?
“果然没认错人,一看你这面容,和蒋妹妹倒是有五六分相似!”那妇人如释重负地喘了一口气,说道:“我夫君是扬州同知,只怕你对我没印象了,原先你小时候,我还经常抱你呢……”
宋凉月自然是没印象了,可胡嬷嬷看了她几眼,试探道:“您是杨太太?”扬州同知正是杨大人。
杨太太愣了愣,便拉着胡嬷嬷的手,说道:“你是胡嬷嬷?呀,你真的是胡嬷嬷,胡嬷嬷……可真是好久不见,自从蒋妹妹走了之后,我也曾想上门去看看二姑娘的,只是梅氏被抬为了正室,我怕我去了宋家,梅氏不高兴,转眼间又将气撒在你们身上,虽说你们不惧怕梅氏,但到底凉月还小,若是梅氏想使绊子,多得是法子……”
说着说着,和胡嬷嬷两人竟红了眼眶。
宋凉月在一旁听着,大约也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了,当初她娘初来扬州,就与这位杨太太一见如故,后来更是情深似姊妹似的,只是后来她娘死了之后,杨太太也不待见梅氏,虽心疼她,但到底也没与宋家来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