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言一怔,心里有些泛苦。
他一撩前摆,扑通一声跪在了七叔面前。
“殿下!”三两被他这一举动一惊,下意识就要伸手去扶他。
展言却直直地跪着,向七叔行了一礼:“还请七叔再信我一次,我一定将她带回来!”
三两便也扑通一声跪下来。
男子汉大丈夫,跪天跪地跪父母。
他这么一跪,七叔那股气仿佛被堵了回去,想发也发不出来。
片刻之后,他拿出了一粒黝黑的丸子,定定地瞧着展言:“把这个吃下去,你若背叛了盘虎山,会七窍流血而死。”顿了一下,他又补充了一句,“百里药圣亲手做的,没有解药可服。”
这下三两按捺不住了,他是展言的死士,没道理眼睁睁看着展言冒着生命危险,连忙道:“殿下,让属下吃这个吧!”
说着,就要伸手去拿。
七叔又冷笑了一声:“这可是你最后的机会,我看你也没什么诚意,不如就滚出盘虎山吧,大小姐那里我自然会想办法去救。”
展言淡淡开口:“三两,退下。”
三两还是不死心:“殿下!”
展言终于瞧了他一眼:“本殿决定的事情,何时有你插手的份了?”
他同三两从小一起长大,情分非同一般,在三两面前,也从未摆过皇子的架子,用这种语气跟三两说话,还是头一回。
三两下意识地退到了一边。
展言将药接过来,毫不迟疑地吞了下去。
七叔挑了挑眉,倒是惊讶于展言这么痛快地将这药丸吃下去,这是百里药圣亲手做出来的毒药,这位行事乖张,神出鬼没的药圣,发善心的时候是华佗在世,杀人的时候却也一点不手软。
展言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找到解药。
他这样的痛快,到真不知道是一片赤诚,还是不知天高地厚。
展言和三两得以暂时留在盘虎山,回到他们刚来的时候住的那间屋子。
展言将门推开。
里面有一段时间没住人了,刚一打开,一股寒气扑面而来。
展言环顾一周,对这地方也没什么映象。
关于盘虎山的一切的记忆,就像是被谁强行取走了似的。
三两还在后面絮絮叨叨:“殿下,您也真是,太冲动了,即便需要盘虎山兵力,也不用将自己置于这样的水深火热之中,那百里药圣你不是没有听过吧,就是一个疯子!他做出来的毒药,能有什么好?”
展言没理他,直接向窗边走去。
他连那个姑娘的面容都记不大清晰了,只是每当想起来,胸口就一阵闷闷的疼,很想抓住什么东西。
他来到盘虎山还有一个目的,据说他在这里成亲,那这些熟悉的场景会勾起他的记忆吧,说不准会想起什么呢。
三两见絮絮叨叨半天,展言也没个反应,也只好悻悻地闭嘴。
反正看着现在的处境,仿佛也不能更坏了,若是真的有那么一天,那他就陪着展言一起去死好了。
那条密道很长,玲珑走得小心翼翼,一路上换了好几个火把,甚至还有岔道,左右都是黑洞洞的,看起来没有什么差别。
幸好身上穿着一件丝线勾成的小褂子。
她将小褂子拆开,团成一大团线,一头拴在岔道口,自己拿着这团线选一条路走。
若是遇到死胡同,便沿路折返,若是走通了,直接用点劲,将那线拽过来,那头她打了个巧结,一般不容易脱落,但是用点巧劲就很容易拽掉。
这里错综复杂,稍不留神就会走错,她没带吃的,不能在这里浪费体力。
玲珑冷静得出奇。
终于,在天快亮的时候,她走出了这条密道。
密道的出口,是密林中中不起眼的一个大坑,从外面看不出来什么,但是里面只有薄薄一层,很容易便能推开。
深秋的早上,已经有些寒了。
她裹了裹衣服,定了定神,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有些害怕。
背后,那个暗道依旧是那么黑,好像这尘世间,一点光都不能透进去似的。
她起身正准备走,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折返回来,将那大坑又堵上了。
从外面看,依旧跟别的地方没有什么差别。
走了一晚上,玲珑又困又累,但这不是休息的地方,密林里,就算没有人追过来,各种野兽也够她受的,她强打精神找了条小溪,洗了把脸,望着东边喷薄而出的朝阳,这才感觉清醒了许多。
身后簌簌地响起扇翅膀的声音。
玲珑一个眼神瞟过去,手上的动作却比眼睛更快,接着便听到一阵短促的哀嚎,一个什么东西啪一声掉进了草丛里,使劲地扑棱着翅膀。
她伸了伸懒腰,就去将那只肥野鸡拎了过来,火折子里还有火,可以将这只鸡烤烤吃。
她拿出了香囊,里面还有她做的药粉。
迷住敌人的眼睛固然是好用处,可用来做调料也同样是人间一绝。
将野鸡洗干净,烤得香喷喷,黄灿灿的,吃饱喝足之后,她随手拔出一根草茎,放在嘴里嚼。
有丝丝缕缕的甜味。
她抬头望天,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光芒有些刺眼,她细嫩的手遮住阳光,靠着太阳分辨了方向。
可能是为了密道的隐蔽性,这个地方人迹罕至,是密林的深处。
纵然她体力好,也撑不住在密道里走了一整晚,于是,她捡了根粗壮的枝条当做拐杖,深一脚浅一脚地顺着溪流走。
等她终于走出林子,已经是两天之后。
一向爱干净的她这时候觉得自己浑身都是怪味,恨不得一头扎到水里洗个痛快。
黄昏时分,她发现了几个冒着屡屡炊烟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