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局势渐安定,梁帝的前两个皇子一个身体孱弱,一个性情暴虐,并不用使太多的手段,润儿就脱颖而出,有锦羽护着,她很放心。
顾刺史和顾夫人在永安过得逍遥自在,阿宝原本并不打算让他们到京城来,京城生活毕竟不容易,各种权利交织,各种欲望横行。
但他俩想念外孙,希望能经常入宫看看。
这事等到梁帝病倒之后,开始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阿宝经常让顾母入宫来,跟润儿培养感情,顾刺史闲散了一辈子,到这官场上居然也如鱼得水。
梁国宏利三十二年,梁帝驾崩,三皇子慕容润登基。
她也在短暂的垂帘听政的时光里,见到了赵之舟。
这些年来,赵之舟沉迷官场,无论阿宝怎么想办法让顾母给他介绍个好姑娘,他都不愿意,久而久之,就连赵母都放弃了。
赵之舟努力了一辈子,总算能站在朝堂之上看她。
遮着珠帘,他看不清她的模样,却知道,她就在那里。
阿宝劝不得,只能在官场上给他一些补偿,赵之舟兢兢业业,为稳固朝廷起了很重要的力量。
不久之后,润儿满十五岁,开始亲政。
这时候,阿宝已经再也没什么牵挂了。
准备走的前一天,阿宝将顾父顾母叫进宫里,跟润儿一起吃了一顿饭,润儿这段日子忙得不可开交,刚刚登上皇位,什么都要操心,他尚且年幼,如何压下这满庭的老臣,如何做一个好皇帝,他还有很多要学的东西。
顾父是新晋宰相,原本他在永安待了那么多年,阿宝想着他可能不擅长政事,没想到一旦关系到女儿和外孙,顾父就像是猛然间开了挂,铁血手腕帮润儿压下多少风浪,如今润儿地位渐稳,顾父不知道在中间出了多少力。
顾母感叹:“这么多年,你跟陛下也终于熬出头了,以后都是好日子了。”
阿宝各自给顾父和顾母敬了一杯酒:“爹,娘,感谢你们的养育之恩,以后不管怎么样,你们二老要照顾好自己的身子,润儿也会孝敬你们的。”
顾母听着话有些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哪里怪。
这辈子,顾父顾母从永安搬到了京城,一直安稳顺遂,这是顾温茗最深的执念。
阿宝又跟润儿说:“娘教过你许多道理,今天就不再来来去去说了,你只要记得,第一,要做个好皇帝,第二,你要开心。好好生活。”
润儿也敬了阿宝一杯:“母后,您放心,儿子必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夜里,风有些微凉,阿宝走在带着露水的小道上,去见锦羽。
这段时间他避而不见,阿宝不明白为什么,但平日倒也由着他,今日特殊,她很快就要走了。
算起来,他们倒是许久不曾见面了。
走到门口,小宫女进去通报,出来的时候却满脸为难:“娘娘,杜太妃,她今日身子不爽利,不想见客……”
阿宝摆摆手:“无妨,本宫就站在窗下跟他说几句话。”
屋里的灯还点着。
阿宝轻轻道:“小狐狸,这个世界,我其实挺开心的,你陪我这么久,希望很快能再跟你见面。”
屋里沉默了好一会儿,许久,传来一声轻轻的嗯。
阿宝心满意足的走了。
等她再次睁开眼睛,倒是有些不习惯飘着的状态了。
顾温茗站在她面前,泪眼盈眶:“谢谢仙子。”
阿宝只感觉一阵金色的气体浸透四肢,翻开玉牌,上面的功德加了五十。
功德真是来之不易。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分了十个给顾温茗,有这些功德,能保她一生平安喜乐。
顾温茗再也没有什么执念,安心地入了轮回去。
玉佩伸个懒腰,又变成了一只猫。
“现在就去下一个吗?”
阿宝点点头。
十年之后。
站在阿宝面前的,是一个年轻的姑娘,穿着高中的校服,长得不算多么惊艳,但两颊上各有一个小酒窝,笑起来很甜。
她看着阿宝,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仙子,你真的可以帮我实现愿望吗?”
阿宝点头,笑道:“我就是为你的愿望而来的。”
谢嘉怡的眼中突然噙满了泪水:“我对不住他,这辈子,我想救他,好好地跟他在一起。”
这是个有些惨的青春疼痛故事。
谢嘉怡和陈淮是一起长大的,小时候没有性别概念,只知道一个喜欢穿花裙子,一个喜欢玩枪战游戏。
这两人从小打到大,突然有一天,他们都长大了,上了学,没心没肺的谢嘉怡很久之后才发现陈淮对她不一样了。
陈淮见到她总是别别扭捏的,还染上了爱脸红的毛病。
我感觉容嫔有蹊跷,一个人的行为举止,说话方式,甚至动作和表情都是不能轻易改变的,这个容嫔不像容嫔,反倒像是金如诗。
回去跟锦羽一合计,他皱着眉头道:“那也许你想的是对的,我之前也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他们体内有来自异世界的程序,功能五花八门。”
我瞅了一眼那只会睡觉的玉牌小白同志,愤慨道:“比我的玉牌有用得多吧?”
小白并没有觉得自己有何不妥,翻了个身睡得更加香甜了。
这种东西的存在扰乱六界秩序,我摸了摸下巴,心中有了计较。
这几日倒是过得比较安静,菡萏宫的宫女在杜若的调教下,也算守规矩,只是有个叫香儿的二等宫女,以前还勤勤恳恳,最近越发毛手毛脚了。
送了润儿去书房,正是春暖花开之日,天气很好,我打算出去走走的,但午后困倦,就绕了一小圈从侧门进来,拆去珠翠,准备歇一会儿。
我被她经过弄出的轻微响声惊醒,还有些迷迷糊糊的。
一睁眼,便对着香儿微微僵硬的身影。
我这里一般只让桂圆和杜若进来,别的宫女基本上都留在殿外。
我动了动睡得有些僵硬的手脚,声音还带着些刚刚睡醒的嘶哑:“你进来做什么?桂圆呢?”
香儿顿了一下,我听到她轻轻道:“奴婢见娘娘未盖薄被,生怕娘娘着凉,就擅自做主进来了,还请娘娘责罚。”
我盯着她看了半响,忽然笑道:“如此也算有心了,只不过下回记着,无事不要随意进来。”
香儿千恩万谢地出去了。
我盯着她的背影,直到看得有些眼花,又扭过头来看窗外的风景。
夏天快要到了呵。
三天后的一个晚上,快要落锁的时候,宫里突然戒严,说是发现了有人用厌胜之术诅咒帝后和皇子。
一行人提着灯笼敲开了菡萏宫的门,领头的太监张富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我:“娘娘,这后宫上至皇后娘娘,下至答应更衣,都得要搜宫,还请娘娘配合。”
因为位份不低,又加上抚养着皇子,张富这类太监一向都是毕恭毕敬的,这种做派好像是给我定罪了一般。
桂圆气得眼睛有些红,我朝着她摇了摇头。
张富很快带着人搜了起来。
润儿靠在我身边,我让他去睡,他也不去,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盯着张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搜了大约一个时辰有余,连后院的土都被翻了一遍,用来种地倒是正好了。
张富由原来的志得意满变得脸色灰败,最终实在找不到,才不甘心地带人走了。
整个宫里被搅和得鸡飞狗跳。
我松了口气,让杜若带润儿去睡觉。
小白总算睡好了,白光一闪,变成一只纯白的猫咪,小胡子一颤一颤地很是得意:“玩这点把戏,我要是对付不了还能算玉牌吗?”
“得了吧你。”我毫不留情地拆穿它,“这好像是我发现的,你只不过是靠着你的鼻子找到了而已。”
小白恼羞成怒:“那也是我的功劳!”
这个时候,我隐约听到了一声划破夜空的尖叫。
小白也不吵吵了,扭头看窗外:“你觉得这事怎么样?”
我端起茶喝了一口:“看着呗。”
很快,宫里就传来消息,这厌胜之术居然是一向老实的容嫔做的。
等我赶到的时候,容嫔披头散发地倒在地上,脸色煞白,被夜里的灯一照,犹如鬼魅。
她尖声叫起来:“不是我做的,是顾温茗做的!不是我做的!”
她在上高中的时候,突然脱离了父母的管制,开始管不住自己了,渐渐融入抽烟喝酒打架的圈子。到了期末,书本还都是新的,成绩更是一落千丈,由原来的名列前茅到倒数第一。
她父母知道了,差点被气个半死,他们无法接受一向品学兼优的女儿变成这样,当时她的母亲还被气得住了院,留下了一辈子的病根。
谢静禾却依旧我行我素,最后跟校园里的混混头子谈起了恋爱,最好的青春,她都用来跟姜江爱恨情仇去了。
临近高考的时候,她终于有些后悔,但是学业荒废了三年,再捡起来已经来不及了,曾经亲切的课本变得无比陌生,她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夕阳,突然变得心慌起来。
高中毕业后,她昔日的朋友都去了大学,她的分数却连专科线都没到。
谢静禾只能回家,跟姜江结了婚。
姜江的母亲十分刻薄,谢静禾在家待了几个月就实在待不下去了,开始琢磨着开个小饭店,谢静禾的父母虽然恨她不争气,但到底是自己的女儿,又怎么能完全撒手不管了。
他们拿出一辈子的积蓄资助女儿,又去饭馆帮女儿忙。
而姜江,当初是个学生的时候,是个带着痞气的混混,还有几分帅气,很是吸引人,但是现在,他依旧还是个那个混混,饭馆的事不管,家里的事不管,家里家外都是谢静禾一个人操持,昔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姑娘很快变得粗糙,不修边幅,而姜江也越来越不爱回家。
后来,饭馆的生意做大了,谢静禾总算能喘口气,但她的父母也落下了一身病根,得了几场病,缠绵病榻,相继离去。
谢静禾大受打击,成日郁郁寡欢,昏昏沉沉,姜江这时候反倒喜欢往饭馆去了。
她好不容易振作起来,本以为日子会越过越好,最后,她却撞见姜江带着一个女人出现在他们曾经的婚房里,才明白,自己一直以来就像是一场笑话。
谢静禾跑到厨房拿出刀,屋里响起了女人的尖叫和男人的狂吼。
外面响起了警车的声音,谢静禾短暂地回忆了自己失败的一生,将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她泪眼朦胧:“仙子,再来一世,我要好好考上一个好大学,不要再跟姜江谈恋爱,最后若能找到一个良人就在一起,若是不能就独自过一辈子,好好孝顺爸妈。”
阿宝笑着点头:“你放心。”
虽然初出茅庐,但上两回表现还不错,阿宝很有信心。
玉佩跳到阿宝手心:“准备投放到高中开学一个月之后欧。”
一阵白光将她笼罩起来,等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的脑袋有些昏沉,打了个哈欠,还想翻身继续睡。
身边的闹钟陡然响起来,阿宝的脑袋清醒了几分,有些愣愣地看着上面的数字。
七点了。
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静禾,快起来了,可不能迟到!”
阿宝懒洋洋地应了一声,就穿上拖鞋。
李庆云将一碗粥和一盘子荷包蛋摆在餐桌上,用毛巾擦着手,督促着阿宝去刷牙。
谢健伟拿着一张报纸在看,瞧见女儿还没睡醒的样子,不禁笑道:“你现在都是高中生了,还不知道起早一点”
李庆云白了他一眼:“还不是都随你啊,你也赶紧吃了上班去,昨天都迟到了!”
谢建伟好脾气地收起报纸,乖乖地吃饭去了。
阿宝出门前,李庆云还有些不放心:“今天你第一天去,不然让你爸请个假去送你吧,你路不熟,不要走错了。”
阿宝赶紧摇头:“我都多大了啊,再说了育才高中我又不是没去过。”
谢静禾这个小车很漂亮,还是在很久以前,阿宝在人间的时候,曾经骑过这样的小车,当时年少轻狂,不知道摔了多少次,才勉强晃晃悠悠会骑的。
好久没骑了,风拂过发丝,有一种清爽的沁人心脾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