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亲手教养大的孩子,他有多倔强,狄戎比谁都明白。
可如今,既已药石无灵,她又怎忍心让怀溪徒增执念呢!
沉默良久,狄戎问道:“没有人比你更清楚,若舌草已经救不了她的命了,为何还要坚持?”
“您若是见过她,必定不会轻言放弃。”怀溪坚定直言。
狄戎心头微颤,一阵愧疚之意上涌,不觉垂眉低目,收敛了眼中的锋芒。
怀溪见此,心中亦生愧意,缓了缓情绪,柔声道:“她如今或许便是年少的您吧,鲜活,张扬,得意,洒脱,渴望自由,也心念故乡。”
狄戎面颊泛起难得一见的笑意,如此温柔的模样,是怀溪也不曾见过的,仿佛禾时就活生生站在她面前了一样。
然而,狄戎不再是当年那个潇洒任性的少女了,她是瑭关的神,是瑭关的依靠。
笑容在她脸上也存留不了片刻,短暂便又恢复了凝重:“即便采到若舌草,制成药,你难道要送进皇宫吗?”
怀溪流转眼波,他当然不能光明正大的送入皇宫,那样一来,岂不是把南潼与瑭关的关系昭告天下。
“永禅帝对禾姑娘已有杀心,西凉真正的意图还不明,我必须潜进皇宫,直到禾姑娘与那位二公子成婚。”
“天梁的二公子···为人如何?”
成婚之后,对于禾时,瑭关便不可再多过问。
作为母亲,狄戎对女儿未来的夫婿却一无所知。
说起顾辞,怀溪有些犹豫。
不可否认,在怀溪眼中,他是一位智勇双全,正直良善之人,观其行事与政见,更是不凡。
怀溪甚至相信,只要他愿意,定能在暗流漩涡中护禾时周全。
可是,怀溪也从没忘记那一日,他竟因一时之恨,对禾时见死不救······
“此行所见,为人尚可,不知长远能否托付。”
他不知该如何形容顾辞,只能如此作答。
狄戎无奈轻叹,也只能期盼女儿所遇乃良人。
叹过后,她正色端坐,与怀溪道:“我同意你去羌胡,也同意你去天梁皇宫,但你需答应,待禾时成婚之后,你的承诺便算完成,从此不再为她涉险,可否?”
“怀溪遵令。”
得首领应允,怀溪打算采得若舌草后,直接从羌胡东部进入天梁,待事成再归。
狄戎同意,在天梁的一切事宜,怀溪可自行作决定,不必飞鸽上请。
但当怀溪踏出云缨大殿时,狄戎对他说了一句话。
他怎么也没想到,就是这句话,成为了自己日后行事最大的困扰。
“阿溪,我相信你的诚心,可你是瑭关的未来,万事,当以瑭关为重。”
······
离开云缨大殿,怀溪没再耽搁,顺路往芜苑同狄箴告别后便匆匆启程了。
他走后不多时,芜苑门前急急跑过一位身着云宫官服的少年男子。
那男子远远望见狄箴,更加快了步子欢欢喜喜地朝她跑来:“狄箴大人,见着我家小溪吗?我听闻他回来了。”
“贺兰大人,这里是云宫,注意分寸。”
狄箴的语气不带一丝感情,神色中却可见无奈之意。
那男子听她这话倒也不恼,依然是满脸喜笑,只是举止言行上规矩了些。
见他站定,理了理衣冠,又向狄箴行了交手礼方才问道:“不知狄箴大人可知,少领大人在何处?”
狄箴瞧他这番做作的模样,眼中藏不住的嫌弃:“你来晚了,他方才已经离开云宫了。”
“什么?”
听闻自己来晚了一步,贺兰大人这规规矩矩的做派立刻便绷不住了。
整个人仿佛被点着了一般:“我这刚从北域回来,衣裳都没来及换就来见他,他倒好,一声不响又走了。”
“诶?不是,他去哪儿了啊?”
狄箴懒得听他啰嗦,拂袖轻叹,转身离去。
连他追在身后大喊,也充耳不闻,任他被守卫拦在芜苑之外。
可怜满心欢喜一路奔来的贺兰谦此时只能独自对着门板撒气:“狄小溪,你怕不是外面有人了吧?。”
“狄小溪你别回来了,云宫的大门永远为你上锁!”
“贺···贺兰大人,天色不早了!”
骂了半天的贺兰谦终于落得了被守卫嫌弃的下场。
斜眼来回瞧了瞧周围,确认没人围观后,贺兰谦整了整衣冠,装模作样的附手徐步离开了芜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