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五百钱,曾宝莲还不气,提起五百钱,曾宝莲恼火地道:“二姐当时住在姐夫家里,有劳姐夫全家照顾,不过就当时来说,姐夫家里缺这五百钱吗?平王府骂上门,沈家难道不应该出面,声明这是沈家的媳妇,为二姐保全名声?”
“这,不是惹不起平王吗,又不是你们家。”张毅有些词穷。
曾宝莲怒道:“所以惹得起平王,就认亲事。如果把二姐许给沈家,以后又惹不起别的王爷,是不是要把二姐退回来!”
“不和你说了,三妹,你到底是个女子。”张毅气呼呼的走开,真是榆木脑袋说不通,三妹让跋扈的公婆和未婚夫惯出毛病,硬是看不清楚二妹已失名节,沈家肯要她,全家就偷笑吧。
曾宝莲也气,扶着丰年转上好一会儿,看过为打尖正煮的汤水,慢慢的才好些。
这个时候,一个中年男子走来,笑呵呵地道:“外甥媳妇,咱们就要到家了。”
曾宝莲忙道:“是呢,舅父。”
这是容氏的兄长,容老爷,蒋氏的表兄,现在容家的当家人。
容老爷很喜欢曾宝莲,也喜欢曾家的人,尤其和曾学书谈得来,隐隐的,容老爷不无羡慕。
家里有蒋氏母女这样的亲戚,再看看同样穷而无依的曾家人,容老爷觉得曾学书把家当得不错,他自己的女儿秀慧也是温柔乖巧,见人就笑。
想想宋倩儿,容老爷摇头,指着西疆城给曾宝莲解说几句。
他离开后,曾宝莲心情好许多,舅父做事也相当利索,他到京里后,第二天宋倩儿就出嫁,对方生得人高马大,就是婆婆看着神色严厉,不过为人倒正派。
蒋氏不放心,容老爷也不想容氏再收留蒋氏,给蒋氏二百两银子,让蒋氏由女婿养活。
论起来,谢家也好容家也好,都没有瞧不起曾家,姐夫张毅每每胡言乱语瞧不起二姐,曾宝莲暗想,他忘记二姐也是他的一家人。
吃过饭,大家上路,看着城池越来越近,每个人都油然欢喜,远行的人归家,新来的人要安家,这里秀木丰林,土地呈现黑色,一看就肥沃。
城池从黑点放大时,有一种让人心悸的气氛出来,曾宝莲上回来西疆时并没有,她也不时看向车外。
再近,就见到乌压压的士兵策马奔腾,他们手中的兵器高举着,明晃晃的反光,好似煞神降人间。
张毅吓得大叫:“哎哟,有强盗啊。”
跟随到西疆的老兵笑话他:“张秀才,这是迎接侯爷。”
哪家迎接人带着刀剑出来,张毅眼睁睁看着大家都不怕,就是他的父母也坐在车上强撑着,暗暗地叫着苦。
士兵们并没有过来,在城池外面约数里地分在两旁,再后面是约有几十人的小队伍打马而来,他们的衣甲鲜明,军阶表示在盔甲上面。
张毅这回不害怕了,他以后要当官的人,将军战袍大约认得,把个手指在嘴里咬:“这不是做梦吧,这么多大官儿。”
他们早早的下马,跪在地上齐声道:“恭迎侯爷回府。”
声震如雷若划长空,春天是没有雷的,远处传来的轰鸣是幻觉,也可能是真的回音。
张毅顿时犹豫了,他在京里看的镇西侯府权势还远远不够,三妹嫁给这样的人家,那二妹的亲事他还要坚持吗?
镇西侯累了,面无表情的抬抬手,只问道:“就你们吗?”
“回侯爷,杨大人带着文官在城门那里,还有迎接的百姓。”
“好。”镇西侯再就无话。
曾学书目不转睛地看着,早听说谢家是西疆的皇帝,现在果然。男人们大多在马上,耳边这就一暖,张毅凑过来:“岳父,您不劝劝吗?这也太招人眼睛。”
“高兴。”
曾学书瞪他。
有时候,他看女婿不顺眼了,特别是在紫芳侄女儿的亲事上面,家里全听宝莲的,为什么女婿要向着沈家?
曾学书虽不敢谢家亲事提早的说,秀慧比谢世子大不了几岁,不过如果秀慧定亲晚,他也要换女婿,换个明理的女婿,就像谢世子这样敢当街杀人的就行。
张毅摸着鼻子在马上坐好,他没有危机感,就是觉得自从他向着沈家,岳父对他也不再亲近,可是,沈家说的没有错,二姑娘不嫁给我,这名声可就坏了,平王府骂的很是难听,众口一传,可就到西疆,还要把你家三姑娘的名声也带坏。
张毅决定再坚持一下,富贵不能移嘛,家里日子过得好,就要瞧不起沈家吗?
他向理不向亲。
城门的外面,官员们整整齐齐的站班,张毅考虑下马才合适,不过镇西侯昂然过去,大家全跟随,他也跟着。
第一个走出的不是杨大人,而是一个美貌的姑娘,杨乐姗情不自禁的来到谢运马下,痴痴的看他:“二妹你说定亲,你告诉我,这是假的。”
谢运静静地看着她,认真来说,她比曾宝莲好看;认真来说,谢家并不在意京里的猜忌;认真来说,父母亲从不答应。
“是的,我就要娶妻。”
对于一个痴爱自己的人,很难有憎恨般的反感,不过对于她的妹妹可就不同了。
镇西侯的声音同时暴雷般响起:“杨欢姗,你还敢来,拿下!”
曾宝莲拉开车帘看,见一个面带稚气的小姑娘正在委屈:“谢伯父,我特地接您,您为什么要拿下我?”
她眨着眼睛:“难道怪我在京里没向谢伯母请安,可我过年没回来,母亲让我赶紧回来,我想着回家补上也是一样,我就回来了。”
镇西侯凝视着她,种种证据都表明杨欢姗并不单纯,她面上的稚气又偏偏不像伪装。
“杨欢姗,顺天府、吴泰、曾家的两个人、还有刑部都见过你,你一个小姑娘家,和他们会面说什么?”
杨欢姗坦然:“说父亲的官职啊,”
她看向杨大人:“父亲,我知道你不喜欢送礼,可是我进京以后,家里祖母、舅祖母、姨祖母都让我往各家跑跑,说这样你就可以尽早回京,姐姐生得好,可以参加选秀,万万不能便宜谢家的负心汉。”
拍拍双手:“我想到了,谢世子对我姐姐利用完了,这就不要想了,所以给我一个小姑娘安个罪名,再把我父亲也带累进去,是这样的吗?谢伯父。”
谢运好笑:“我利用你姐姐能打仗,还是地里能多长粮食?”杨乐姗放声大哭。
杨欢姗理直气壮地回:“你以前总和我姐姐玩耍,你不记得吗?”
“我以前,多大?”谢运含笑。
“你六岁,七岁,八岁,十二岁上也有!”
谢运放声长笑:“是啊,我六岁七岁八岁玩耍的还不止你姐姐呢,十二岁我过生日,你姐姐要我私下里说话,我说大了,从此不必,确实也算见过面。”
他说到这里,对着马车看看,曾宝莲反倒怕他看到,缩身坐回车中,暗暗的想,这杨姑娘可算什么呢,青梅竹马也没能定亲不是吗?
片刻,又暗想,杨大姑娘生得真是好。
白芍笑道:“少夫人,杨大姑娘选秀那是一定中的。”曾宝莲释然:“是啊,她是一定中的,贵妃娘娘还不如她呢。”
跟着婆婆进宫,把皇后和娘娘及王妃全看过,年青的时候全是美人儿,而当时论起来,武贵妃最年青,身体最好,最好看。皇后如一把随时熬干的油灯,眉眼带着旧日的繁华,只是瘦的好似骷髅。
平王妃五官也好,让发福全毁了。
武贵妃的结局,让曾宝莲不会担心杨大姑娘选秀,尽管去吧。
马车的外面已经乱了,镇西侯一定要拿下杨欢姗受审,杨大人一定不肯同意,事涉京里的曾家案件,来回盘查的可以拖上半年一年,杨大人可不愿意让女儿半年一年的受苦。
最后镇西侯勉强让步,杨欢姗由杨家看管,还住在家里。
这一天西疆跑马不断,西疆真正的太子爷要成亲,西疆二十一城都要通知到,所有的邮差全当差,还派出数队的士兵。
街上开始挂红幌悬灯笼,水桶是今天出现最多的东西,店铺要刷,街道要洗,城门城墙也不能放过,裁缝铺子不敢关门,另外急召女子帮忙,整个军队都要做新衣裳。
杨家寂静静的,杨乐姗从回来就哭,哭到自己睡着,杨夫人忧愁的睡着,杨大人换了一身便衣,踩着墙外零星进来的欢笑声,来到二女儿杨欢姗的房里。
杨欢姗没有点灯,月光照在房里,她坐在榻上沉思,这里没有丫头,杨大人进来后,房门关上,就只有父女二人。
杨欢姗没有行礼,杨大人也没有责备,他沉声不满的是:“你在京里做事毫不掩饰。”
“我以为谢家会就势反了,就算谢家不反,东王、南王和小北王岂是干看着谢家轰轰烈烈的人,没有想到皇帝在我的意料之中,这几家却没有动静。”
杨欢姗的嗓音里此时没有稚气,也没有欢脱。
杨大人也坐下来,月光一部分在他脸上,看着极为严峻:“现在你怎么办?皇上倒是把谢家捧着,”
“他也在等,他也以为这样的忍让谢家,谢家不反,另外几家也会反吧,只可惜谢家没有反。”
杨欢姗面上还是寻索:“整个西疆都姓谢,西疆外的区域也以谢家为王,谢家功高震主,他们到底在等什么,这可是个好机会。”
“你以为京里处事不当,临江侯就能推倒民心,欢姗,这回你真的急躁了。”
杨欢姗也承认:“是啊,谢家不动手在我意料在外,我还不算意外,小北王那急性子的人也能忍着,难道他们能眼看着皇帝再纳嫔妃,生下太子来吗?”
“再等等吧,至少等我们杨家安全。”杨大人的态度并不像对女儿。
杨欢姗的态度也不像对父亲,翻脸道:“我能保护你们,这是咱们说好的,你大可以放心,不要害怕丢这点子官职,我会还你极品顶戴,还姐姐一个好的前程。”
杨大人咬牙道:“你这样说,是想对谢家的少夫人下手?”
“她早就应该死,在京里就应该被武家干掉,武家蠢笨,和镇西侯说道理去了,道理有什么好说的,一击不中,再击就是,曾宝莲不在,事情就会大不一样。”
杨欢姗坚定的道。
杨大人试探地问:“你是指曾宝莲不在,谢家父子会发狂起事?”
“你不觉得奇怪吗,谢运是什么样的身份,还是家中的独子,他愿意娶京里的穷姑娘,难道没有独特的原因?我本以为镇西侯就要起事,拿着曾家的穷姑娘当幌子,所以曾宝莲在京里应该死,她一死,谢家就有借口,却没有想到谢家是真的要娶她。”
杨欢姗用手指叩额头:“这里面一定有个天大的原因,是什么呢?”
“轰”地巨响传来,七彩的明亮照出“父女”的神情,他们往外面看,面上多少有些防备。
原来,是庆贺烟火,父女们又放下心。
“你说,镇西侯这娶儿媳的举动是想笼络谁呢?”
杨大人气哼哼地道:“他年年都笼络士兵,新的老的,他待的都不差,如果他不想造反,为什么要这样做,早在先帝那朝,他谢家居功自傲就有这么一笔,先帝没有动他谢家,只是打压,他谢家可从来没有改过。”
杨欢姗觉得茫然,千头万绪的,哪个线头是主要原因。
“让我想想吧,总有个原因,不外乎过得更好,官职更高,可谢家年年笼络人的做派,就算频频向他示好的东王做皇帝,也不会给他谢家升爵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