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兵部尚书钱江的住宅里,夏天花草茂盛导致小北王的脚下有一枝蔓延的朝颜,民间又叫牵牛花,这种花在早上露珠滋润的作用下开得最为灿烂,就像此时它匍匐在菱形的花砖上,像白玉盘里盛装的王后。
和它对应的房屋洞开全无一人的凋零,让小北王奋起一脚把这朵朝开夕束的花朵碾为汁液。
东王铿锵的走进来,就看到小北王用力的转着脚尖,像和地上的蚂蚁有万年仇恨。
“都走了?”
东王皱眉头,向小北王道:“镇西侯只杀了一位吕将军,却带走近五分之一的官员,你猜,他有什么用意?”
“宣战呗。”小北王想得简单。
“宣战?”东王认为没有这么简单:“他想宣战直接开打就是,为什么要带走这些人,开江侯也走了,这个老东西看来和镇西侯必有密谋。”
小北王扭起眉头,从他听到镇西侯和开江侯四门大敞人已离开,紧张的情势就仿佛风雨欲来,他的后背直到现在还带着凉意,可是他回答东王话的时候,隐隐然有些得色出来。
“这是他们见到你我齐心,他们在京里讨不到好,自然的不然在京里动手。”
东王的年纪让他不得不深思熟虑,反问道:“是吗?”眸色里的阴沉更加的浓浓。
他暗暗的想着我和你这个毛头小子有什么可齐心的,镇西侯他难道看不出来大家是假装的?
小北王的话音落地以后,自己也别扭一下,“齐心”这两个字扎得他脑袋一阵发懵,齐心这句话是三王之间的一段典故。
小北王仗着年青,虽然他也三十岁出去,不过和东王、南王这两位皇叔相比,他算是年青的,所以他认为二位皇叔应该让着他,“大家齐心,呵呵,二位皇叔您看,咱们这样的闹家务,外省的日子听说不好过啊。”
他话里的意思你们让让我得了,挚天保驾也应该选个年富力强的不是吗?
二位皇叔想当然不买他的账。
现在无意中的旧话重提,小北王尴尬一下,忙强打精神地道:“这是另有阴谋,看来他们是打算各回地方正式挑衅我和皇叔。”
这话说完,东王和小北王都扶脑袋,上面有微微的痛,东王暗骂这小子可真不会说话,害怕哪个他就提哪句,三王最担心的不就是有人登高一呼,举天下而声讨吗?
两位殿下齐唰唰对着外面走,边走边吩咐。
小北王性子急,他远没有东王和南王想的事情重,他早就吩咐人追赶镇西侯和开江侯,务必把二贼击毙在京里地界,这个时候他吼吼地道:“带马,再派两位将军跟上,我亲自把他们捉拿回来。”
东王则是不紧不慢地态度:“带路我去曾家走走。”
叔侄在钱尚书府门外面分手,一个去城外,一个去曾家。
.....
城里这个时候还没有大乱,四奶奶及大多的百姓还不知道曾宝莲已经离开,她喜滋滋的一早赶到族长老太爷家里,进门就笑:“您老交待我的事情,我办完了。”
族长愕然地不敢相信:“快坐,丫头倒茶来,老四媳妇还没有吃早饭吧,丫头送早饭来。”
四奶奶享受着这股子虚荣,把昨天在平王府发生的事情说给族长听:“宝莲现在懂事了,眼里知道有三位殿下,不过也说不好,说不定是谢家的规矩大,她不得不这样,我说过府拜见她,会有人再给她好好指点,她说欢迎呢。”
族长重复地道:“她真的说欢迎?”
四奶奶挺起胸脯,她的内心也不会虚,回想昨天见到的曾宝莲,这丫头的气派愈发的大了,略一转眉眼,就让四奶奶有话不敢说,如果她敢说的话,昨天的午饭和晚饭都会留在谢家吃,和侯夫人吃几杯酒该有多好。
她回家懊恼半天,下半天就应该往族长家里报信,可是一懊恼就半下午过去,索性今早再来。
四奶奶昂然地道:“我对她发话,好歹也要敬个长辈吧,她敢不说欢迎吗?”
说完,见到族长犹有不快意,四奶奶扑哧地一声笑:“来来,您老人家只管随我来,有我四奶奶陪着,那谢家门里门外的人呐,都得恭敬着您,咱们的姑奶奶可是少夫人呢。”
族长想想是真是假的,前往看看才能知道,就起身道:“你在这里候着,我更衣和你过去。”
“您老人家可打扮得中看点,谢家门里可不进不体面的人。”四奶奶连这个都打听的清清楚楚,谢二姑娘过生日的那天,整个京里的大小世家全赶过去。
族长太太操办家务,这个时候赶过来,陪着四奶奶吃早饭说话,族长可能真的好好收拾自己去了,有一会儿没有出来,四奶奶也不会着急,毕竟是她让族长好好的收拾。
看门的小子回话,族长太太和四奶奶都没有想到。
“东王殿下现在门外,老太爷老太太快去迎接。”
族长太太一愣之下,四奶奶大喜过望,把她高兴的拍着个双手:“这是殿下也知道我有功劳,殿下也想跟着咱们去谢家拜访呢。”
族长太太并不糊涂,试图阻止四奶奶的胡说:“这不可能,东王殿下想去谢家,他自己就不去了。”
四奶奶根本不听,小院窄小,能看到东王走进来,她一只花蝴蝶般的扑花而去。
面容上灿烂生辉,也是当祖母的人了,嗓音却能像少女般娇而无力:“见过殿下,殿下知道我家姑奶奶邀请我们全家去做客吗?殿下请一同过去,您放心有我四奶奶在,谢家一定阖府出迎。”
四奶奶盘算的却是有东王殿下前往,谢家他能不阖府出迎吗?
族长太太不由得着急,五房里老四媳妇什么都好,就是成事有余败事不足,十几年就是她起的头把曾宝莲那一房得罪,如果当年为宝莲陪送姐妹由自己出面说话,至少不会僵持到现在也不肯来往。
族长太太刚知道七房老太太的孙女让曾宝莲留在家里做客,族长太太第一个想法就是秀娟那丫头生得也算清丽,宝莲姑奶奶带着不中用的全家在西疆依靠婆家,总算想得到需要娘家的人。
一家不知道一家的事情,谢家又在西疆那么远,族长家里隐约听闻谢家不纳妾,他们坚决不相信,纳妾是本朝正常的事情,就像家里有双筷子,再添置几双银的金的乌木的红木的这不影响使用以前的筷子一样,反而,他们听到不纳妾的话出来,老夫妻商议着心里安定。
“唉,没有能教她的长辈,这就闹出笑话了吧?”
“是啊,带话的人说镇西侯房里也没有妾,老太爷您想,宝莲哪能和婆婆比,咱们家都不敢和容家相比,宝莲有什么可比婆婆强的?”
“内宅里有没有人,外面的人不会知道,这个丫头不肯听咱们的,如果听咱们的,家里的姑娘给她选几个好的带走,也不会是这样被大街小巷非议的局面。”
“等着吧,迟早有她哭的一天。”
夫妻谈话到这里就打断有关曾宝莲的评论,接下来把第一个出头的四奶奶骂上几句,说她不回长辈就敢送女儿,这不把宝莲惹火了吧,年青人说话容易僵,现在两家无法往来,宝莲是少夫人自然慢慢的会有得体,全怪四奶奶。
四奶奶被怎么黑也不奇怪,确实是她挑头惹事,可是这个古怪的罪名,对她来说未免不当。
族长夫妻早就不看好四奶奶,四奶奶察觉才会主动请缨接触曾宝莲,试图恢复亲戚间的走动,可是事情还没有办成,这位又表上功了,面对的还是东王,族长太太急出一身汗水,慌忙地上前行礼:“殿下请到房里坐,房子实在窄,请殿下别责备。”
早就对丫头使眼色,让她请族长,这个时候族长也飞快出来,族长太太松一口气,眉飞色舞表功的四奶奶抿唇微有不乐,她夸奖自己的话还没有说完呢。
东王却对四奶奶的话很在意,坐下来就向她问长问短,问她昨天见到谢少夫人是什么样的对话,东王真正的犀利,四奶奶回到最后涨红着脸,把当时的情势和原话一个字不错的说出来。
族长板起脸,族长太太冷笑,他们就知道这位还是成事不足。
不过,幸好也没有败事。
族长向东王陪笑:“殿下,虽说我家嫁到镇西侯府的姑奶奶不甚热情,看上去也还可以走动,我这就舍着老脸主动上门一回,看看她的回话如何?”
东王意味深长的淡笑:“哦,你肯上门?”
“是,只不知道殿下有让我要说的话吗?”族长不等东王发话,就来一顿激昂:“要我说,镇西侯府就没有懂事的人,直到今天不拜殿下,请客也不给我们家请帖,殿下您没有话,我今儿也得和侯爷好好说说,告诉他什么是君君臣臣的道理。”
四奶奶听得很不服气,撇嘴暗道,镇西侯他会认得你吗?
东王听着这一通的话放在昨天好生的提神,这说明京里还是有人向着他的,可是今天这个时候实在讽刺,镇西侯眼里若有君君臣臣,哪怕三王还没有一个登基,也应该早就称臣。
他到此不能判断曾家以后不是镇西侯的探子,可此时此刻一定不是,他在路上收到的回报,搜索京里以后,镇西侯甚至把皇城附近街道上几个乞丐也带走了,唯独没有带上曾家。
东王也没有更多的时间和心情耍弄族长,直接地道:“你不用去了,镇西侯府于今天的早上杀了一个京都护卫巡逻的将军,全家都离京。”
族长面上带着笑听着,点头:“是是,殿下说的是。”
族长太太的笑容堆满忠诚,四奶奶眉眼带媚,几乎在族长出声的时候,同声道:“是是,殿下说的是。”
一刹那的寂静出去,四奶奶一跳多高,眼睛和嘴巴夸张的张着:“什么!他家走了!”
族长急切地道:“这不可能。”
族长太太倒适应的快,眼前一黑晕倒在椅子上,这椅子没有扶手,族长和四奶奶也顾不上扶她,她极可能一头栽到时,身子一直又坐回来,震惊中鼻涕眼泪一把下来:“这是要打仗了,我的天呐,京里的物价已经够贵的了,怎么还没有到头呐,我的天呐......”
族长现在反应跟上,敏捷的捂住老妻的嘴巴,吓得瑟瑟发抖。
三王各自执政,又带来许多的兵马,外省阳奉阴违虽还没有公然反抗的人,却也拖粮拖钱拖贡品,就凭京里附近的粮食根本不够吃,三王每年都各想办法调粮,京中的物价不贵才是怪事。
究其原因,与三王争斗有关,哪怕族长太太没有一个字说到涨价与三王有关,因为背后的议论过多,族长吓得魂飞魄散,悄悄的瞄一眼东王。
东王的面色果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暗下来,四奶奶赶紧老实坐好。
房里又是一片的寂静,扑通的跪倒三个人,族长夫妻和四奶奶齐声喊冤:“我们不知情呐,”
族长太太手指外面:“我家姑奶奶,呸,那个小贱人和城外七房里老太太有往来,殿下拿来审问或许有什么。”
“还有呢,曾家那三兄弟,名叫曾学书、曾闻书和曾有书的三兄弟,他们以前都认识谁?”
“曾学书有个亲家姓张,张家往来的人你们认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