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看到宋祖舜傲慢的神态举止后,瞬间决定要拿捏这老家伙一把。
叫你不拿理臣当干部!
五省总理虽然只有军权,但这项权利在流贼肆虐之地可以无限放大,任何事都可以用事关剿贼的名义作为旗号。地方官要是不积极配合,卢象升一个奏本上去,不配合的官员基本会被朝廷罢官,甚至会被锦衣逮治入京。
只是卢象升生『性』宽厚仁慈,基本没用这项权利压人。若换了洪承畴、陈奇瑜等人,这宋祖舜丢官罢职都在顷刻之间。那两位可不是善茬,也不像卢象升这般好说话。
宋祖舜也是官场老手了,岂能听不出卢象升的话中之意?
他心里既惊又怒,面上也是青白互现,一张富态的老脸上满是尴尬之『色』。
但卢象升的话并不过分,官军剿贼需要粮草,地方官府负责协助筹办,这是朝廷早就明令过的。
宋祖舜负气之下只能拱手回道:“事关剿贼大事,下官自当尽力而为!只是郧阳穷困天下皆知,更兼数月前献贼等数股流贼窜至西南之竹山、竹溪一带,四处攻伐县城及乡下士绅,收拢失地之农户,聚众数万啸聚郧南。下官只得责令各县招募青壮把守城池,自身则亲率数千卫所兵防守郧阳府城,实无余力再行征粮与遣兵,还望部堂体谅郧阳上下之苦衷才是!”
卢象升骤闻张献忠率部在郧阳南部活动,心下也是一惊:难怪寿州之战时未见献贼主力,自己率部沿途扫『荡』时不见献贼的旗帜,原来早就匿至此地!此贼确实狡猾难制,其窜至郧阳应是蓄谋已久之举!郧阳穷困农户甚多,更有利其招兵买马,蛊『惑』百姓;看来闯贼暂时顾不上了,得先将献贼剿杀才可!
想到这里,他顾不上追究宋祖舜推脱征粮派兵的责任,接口问道:“宋抚治可曾见献贼所张旗帜?除献贼外,都是哪股贼寇盘踞郧阳?”
宋祖舜摇头道:“献贼势力最强,故人尽皆知,其余别股贼实力稍逊。有传闻绰号老回回、曹『操』、刘国能之名,此等贼俱在房县、保康一带,距郧阳稍远!”
宋祖舜见他果然听到流贼时便忘记粮草一事,心下不由暗喜:“别看尔贵为一品,于官场上还是嫩了点!”
他却不认为卢象升此举是一心为国,而不屑于官场内斗,只是以自己阴暗的内心去揣度卢象升而已。
卢象升回到案前,俯身观看舆图,不一会直起身子转身对宋祖舜道:“宋抚治且回郧阳紧守,本官自会率军前往献贼所在之地进剿!”
宋祖舜得意洋洋的返回郧阳府。卢象升的到来让他如释重负,这回他终于可以不用害怕担负失土之责了。不管是献贼还是曹贼,自有你这五省总理去剿,本官小酒照喝,小诗照做,只要朝廷不行文,老夫绝不上疏自请致仕。
待宋祖舜走后,卢象升即刻召集祖宽等人齐至营帐之中,商议最新的贼情以及剿贼方略。
众将对剿闯还是剿献发生了激烈的争执。
祖宽、李重进、秦翼明等诸将认为:闯贼部已经遭受重创,主力骑兵损失殆尽,一路逃亡陕西的路上因缺少补给、病疫齐发、道路难行等因素,其剩余马队会十不存一。此贼乃朝廷心腹大患,况且是由我等将其击败,应毕其功于一役,追上去将其彻底剿灭,那可是难得的大功一件,封妻荫子就指着闯贼的首级了。若是让他人摘了桃子去,未免让人难以服气。
而黄得功、杨茂功等人则认为,不管是闯贼还是献贼,都是必剿之巨贼。现下放着眼皮底下正在祸『乱』地方的献贼与不顾,只是为了立功受赏的私心而前去追剿闯贼,此举非朝廷官军应有之举。况且我军在汝宁、南阳驻留时间太久,此时已追之不及,不如先剿灭献贼再说,若是能将献贼擒斩,其功劳不次于剿灭闯贼。
卢象升理解祖宽等人的心情。
在自己的率领下,祖宽等人与高迎祥交锋数次,时间长达一年左右,部下伤亡也是不小。现在眼看胜利在望,却要转头折返,确实是心气难平。
但自己的位置决定了必须以剿贼安民为重,而非以立功受赏为主。
可要是强行下令转剿湖广之贼,祖宽等人虽然会勉强听令,但心里难免会有怨气,接下来的剿贼战斗中很难使出全力。
祖宽和李重进在自己麾下听命已久,从最初的桀骜不驯到现在的尽心听命,已经让卢象升甚感欣慰。若是因此事产生龌龊,那对双方以及后续剿贼事宜来讲都不是什么好兆头。
想到此处,卢象升开口劝慰道:“诸将所言各有道理,闯贼的确为我部重创,若及时追之应能全其功;但我军沿途所耗时日甚多,此时闯贼已踪迹难寻。现下献贼近在眼前,我军既享朝廷俸禄,自该为朝廷解危。故本官决定,先剿当面之贼!本官在此向诸将保证,若闯贼在陕成擒,本官自会上本朝廷,尽言正是诸将寿州之役奋力搏杀,方使得闯贼实力大损后失陷;以我皇之英明,断不会使用功之臣前功尽废!”
祖宽等人虽然心中还是不太情愿,但与卢象升相处已久,一年多来数次并肩杀敌,双方也是结下了比较深厚的友情。对于一位正牌进士出身的一品大员,能披甲执锐亲自上阵冲锋,祖宽等人也都是十分的钦服,所以也就没再继续争执。
接下来卢象升开始分派各部的作战任务,此次以先剿张献忠部为重。
李重进、黄得功、秦翼明三部向西南方向的竹山展开攻击。要多遣探马前出,探明流贼营地后,先以马队冲阵,之后黄得功部上前围杀,敌逃散后,惯于山地作战的川军入山搜剿。
他率天雄军以及祖宽部从西面的白土关包抄竹溪的流贼,将其击败后驱赶往竹山方向,然后五部官军合力围杀献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