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仰卢学士大名,只惜缘悭一面,今日得见,实属下官等之幸也!
十年以来,学士以文人之姿,统帅万马千军,披坚执锐、冲锋陷阵,纵横于江北之地,涤荡逆天群丑,使万千逆贼闻风丧胆,终致其覆灭烟消!
此等出将入相之能,较之盛唐之名臣亦不遑多让,为我皇明两百年来罕有,实乃我辈之楷模也!
学士请受下官等一礼!”
松江府上海县水运码头上,在钦差仪仗铺开之后,身穿御赐斗牛服的卢象升踩着木板从船上踏到地面上,松江府知府谢汝运迎上前去拱手施礼讲说一番,随后整理一下仪表,再次郑重其事地躬身施礼,身后的松江府及上海县一众主官也是一起拱手过头,一揖倒地,以此表达对卢象升的敬仰之意。
卢象升一行是乘坐官船沿京杭大运河南下至杭州,然后再沿长安县至上海县的水路抵达松江府的。
“贵府过誉了。卢某所作所为,不过是尽臣子本分而已。
时值神州板荡之际,我等既食天家俸禄,就当为天子效命。就如同现下一般,虽是表面海晏河清,但尚有万千黎民亟待哺育;而太仓匮乏钱粮,以致每日皆有无数饥民身处困顿之中。
故此,扶危助困便成为接下来我等臣子之重任。本官望贵府及诸位能与朝廷上下一心,多思多虑、共度时艰,早日使太仓充盈无比,以慰我皇忧民之心!”
面对谢汝运的一番溢美之词,卢象升根本不为所动,而是用淡淡地语气,话有所指的回了过去,这让松江府众人心下尴尬不已。
“是是是,学士言之有理,我等即是代天牧民,那就当一切以圣上及万千生民之福祉为己任,为官一地,造福一方,早日使天下再无饥绥冻困之人,如此方不负圣上之托!呵呵!”
谢汝运强笑着打了一通官腔,随后便邀请卢象升上轿,前往十几里之外的松江府城内暂歇,没想到却被卢象升以不惯以人为畜为由给谢绝了。
紧接着,一名原先卢象升在军中的亲兵、后自愿跟随将主落籍卢府成为家将的护卫牵过五明骥,卢象升撩起斗牛服一角塞进玉带,搬鞍认凳跨上战马,通人性的五明骥唏律律昂首嘶鸣一声,斜视着谢汝运等人,仿佛在催促他们赶紧前面带路一般。
卢象升不以人为畜的论调让松江府诸人更加尴尬。有的人已经在心中暗骂不止:官轿又不是我等兴起的,怎么到你这里成了以人为畜?你在战场上待了十年,跟那些粗莽军汉学了一身臭毛病,现在都成了阁臣了,居然还以骑马为荣,简直是有辱斯文!
眼见卢象升这般做派,摆明了有不愿与松江府诸人亲近之意,谢汝运不爽之际,心下也是暗自警觉:这姓卢的此次是来者不善啊,这番拿着鸡毛当令箭的举止,莫非是想在松江府里闹出什么事端不成?
但因为身份等级相差太多的关系,谢汝运并不敢将心中的怒气写在脸上。
他冲着卢象升拱手之后抬步向前,走到自己的官轿前,轿夫一倾轿身,谢汝运弯腰低头钻进轿厢,跟来的师爷把轿帘放下后一挥手,引路的知府仪仗在前面开道,八抬大轿晃晃悠悠地开始向着松江城前行,卢象升的钦差仪仗依次跟随在后。
等到仪仗全部排开前行,卢象升催马碎步往前,四名家将骑马分侍左右,其他钦差随员和当地官员也纷纷乘轿坐车,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沿着官道向松江府城而去。
约莫在下午未时许,经过一个多时辰的跋涉,一行人在路人满是好奇的围观下抵达松江城。
松江府诸人把卢象升一行送至城内最大的客栈松梅居内,谢汝运等人本打算把卢象升安顿好之后便返回府衙,到晚间再安排接风洗尘之事,没想到却直接被这位阁臣给留了下来。
“学士远道而来应是乏累之极,按理说应洗漱歇息一番,学士虽是一心为公,可也不必急于这一时啊,下官已是安排好给学士接风之宴,待晚间宴饮之后,明日再谈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