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黎族围剿的议程已经进入最后的阶段,为显尊重,一份联合的文书在举战前一日到了景云言家手中。
言淮拿着文书,安安静静的看着大厅之中举茶端坐的莫令泉,半晌之后才算露了笑容,未见半丝不悦“莫兄,这是何意?”
莫令泉满脸无奈:“沈家长子垂危,沈兄心急如焚。同是为人父母的,这样的心境,我们也要体谅。况且沈家又是世家之首,都被人这样欺上了头,我们若还不能统一战线,同仇敌忾,岂不要让人笑话我中原无人?”
言汶立在一旁沉不住气:“即是世家的决定,怎么竟连问也不问我们言家一声?直到要出发了,才发了一道文书。这算什么?商量?通知?”
言淮:“二弟。”虽有喝止之意,却语气轻缓,不见半丝责怪之情。想来是赞同这番话的。
莫令泉既被委了这样吃力不讨好的差事,自然是有些口才的。见他们生气也不着急,只带了几分恰到好处的歉意:“言家一向不大关心江湖事物,对于这样事情决断,从来总是无可无不可的。季承贤侄的事儿又极为紧迫,是从权益,还望言兄多多谅解才是。”
话已至此,言家若是再追究,倒显得他们不急人所急似的,为了一个心思叵测的异族,难不成言家还要举世为敌不成?
言汶才被哥哥喝止,此刻也不宜多说,但在这近一年的明察暗访中,不难看出这黎族虽是异类,但若论坏心……绝大部分是没有的。就算偶有一二也不过常事,便是在这世家中,还能保证各个是好的不成?因一人反全族,这又是什么混账道理?
言淮不置可否,只是收了文书,循例过后就着人送走了莫令泉,眉眼间没有半分不满。
然而,人才走,他的面色就不由自主的沉了下来:“阿汶,联络子凰,让他们即刻带了药上石山。切记,避了旁人,万不可再给黎族招灾惹祸!另外,早些时候给黎族找的那处荒山,结界都细查过了吗,万不可有什么遗漏之处。若实在没了法子,就把这处告诉黎青之,让他暂且带人先避一避。”
子凰他们才从山上下来,就得了世家联合剿杀黎族的消息,事态变化之快出乎所有人意料。
黎渊面色不太好,这样的消息兜谁头上面色都好不起来。
子凰将装了五色婴莲的百宝囊接到了手中,抬手替黎渊整了整衣衫,揉了揉他的脑袋,这难得主动的亲密他做来并不熟练,可此时此刻他就是想这么做。
子凰:“阿渊,不怕,还来得及。只要救回沈家哥哥,什么都好说。”
黎渊全副心思都落在了那张洒金花笺上,并没有察觉子凰的亲近,心情分外沮丧:“剿灭,我们做了什么,要让他们用这样恶毒的字眼。”
子凰:“并不是你们做了什么,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不过是他们太弱,生了忌惮,所以才要想了法子来解决他们幻想出来的恐惧。”
黎渊回头:“言哥哥,你把药给沈家哥哥送去吧。他是个好人,我不想因为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累了他一条命去。但我也没法子心平气和的去面对那些口口声声要将我家灭族的人。我想回去陪着阿爹。”
这样的心境,子凰不是不能理解,可奇怪的是,现在的他并不是那么想跟黎渊分开,他那称得上告白的话语,自己还没来得及给出回应,可现在,世事纷杂,似乎也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也许待得事定,自己有了时间思考,再去好好回应他的答话,似乎会更好。
子凰:“嗯,也好。”
第一回,黎渊没有等他先走,而是转了身先行离去。
子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空落落的,那个时候,他还不懂,什么叫怅然若失……
两个少年为了同一目标,在同一地方分道扬镳,各自奔赴他们要去的地方,然而,即使星夜兼程,他们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沈季承在子凰到石山前突然病情加重,最终不治身亡。石山上下遍布白番,招魂引路,送了这年轻人最后一程。
那个纯良温厚的人呵,新婚不到一年,为了所谓的道义正途,抛下了父母妻子,在这波云诡谲的阴谋里销身殒命了。
子凰在石山的湖边立了一会儿,可也只有一会儿。毅然转身,“噌”的一声禅月出鞘,朝着黎渊远去的方向赶了过去。